一顿像模像样的饭。
“那就不要吃太多,”他看着她,“小心撑着。”
“没关系,”她摆摆手,“很好吃。”
既然很好吃,就不要一脸痛苦啊。
她还在往嘴里塞饭。
不要这样
费食物。
他拿起水杯。
她的眼睛不眨了,她的呼吸轻了,她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感到自己的唇碰到了冰冷的容器。
水缓缓流向杯沿,就在碰到他嘴唇前的一毫秒,她猛地扑了过来,打翻了那杯水。
他们静静对视着。
泪水
涌而出,
子知道自己又搞砸了。
她打翻了那杯水,他肯定知道那杯水里有什么东西了。
想都没想,她就转身往外跑,但他动作更快,站起身,握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后推了几步。
她的小腿肚碰到椅子脚,被他强硬地按到椅子上。
眼泪如开了闸的水龙
,从黑色的眼睛里倾泻而下。
他缓缓蹲下,一条腿的膝盖碰到地上,就这样半蹲半跪地杵在她面前,从下而上地看着她。
“你哭什么?”他问,两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强迫她坐在椅子上,“是你给我下药,我还没说什么,你哭什么?”
她哭得更凶了,想用手捂住脸,手腕却被他拽着放在身体两侧,只好别过
去不看他。但这样自欺欺
的举动,只让他看得更清楚——他看到泪珠粘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然后滚落胸
,他看到泪水从她眼眶中流下,顺着脸颊,沿着脖子,流进她的领
,他看到她的鼻尖微红,而嘴唇颤抖。
其实,他对她是有愤怒的。
你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因为琴酒一句话,你就要杀我?
你真的要杀我吗?你确定吗?
但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莫名的
绪在他心中堆积,让他手上的力气变小了。于是她立刻抽出手,捂住自己的脸。
不让她捂脸,
她坐在椅子上面对他,是一种审问,是一种惩罚,对她,却也惩罚到了他。
“别哭了,”他叹了声气,“难道受害者还要安慰加害者吗?”
她哭得更大声了:“对不起……”
那种
绪更强烈了,他忍不住开
:“在你打翻水杯之前,我就知道里面有药了,所以我们的责任是五十对五十,别哭了。”
她愣住了:“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喝下去?”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他说。
说完,他愣了一下。
然后他浑身颤抖起来。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两年前,诸星大向明美坦白身份,发现她早已知道。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她忍着眼泪看他。
你是卧底,你想杀我,你不告诉我,我就装作不知道。
子还在哭,肩膀一抖一抖,为她想杀他而哭,为他知道她想杀他而哭。
她来找他,把药下在水里,把杯子递给他,看着他端起杯子。
他明明知道杯子里有药,还是准备喝下,是对她失望透顶了吗?
如果她没有打翻那杯水,他会怎么样?
而她打翻了那杯水,她和他又会怎么样?
过去的
谊,就这样被小小一瓶白色
末摧毁了。
“你打翻了那杯水,我们就扯平了。”冲矢昴说,“别哭了。”
她转过身,不再面朝他,胳膊撑在腿上,手捂着脸,嘴
动了动。
她声音很轻,声线抖得厉害,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断断续续的,但冲矢昴还是听清了,她说:“没有扯平。”
他沉默地看着她,开始感到轻微的焦躁。
这焦躁绝不是对她的,而是对他自己的。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明明有更好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但他看着她紧张地把水递给他,看着她一脸痛苦地咽下米饭,而他拿起水杯,装作要喝下去。
如果她不打翻那杯水,他会喝下去吗?那杯不知道放了毒药还是其他什么药的东西。
他不知道。
他一手抓住椅背,一手握住她的膝弯,强迫她身体转过来,面对着他。
“别哭了。”他说,“我们扯平了。我知道你在水里下了药,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做到最后一步,而你没有,你是个好孩子。”
他测试她的品
,而这给她带去痛苦,所以他们扯平了。
“我不是……”她哭着嗫嚅,“我想杀你……”
他又感到焦躁了。
因为她的眼泪,因为她的嗫嚅,因为她的痛苦。
不要哭了,我在这里,你安全了。
不要不开心了,好吗?我想让你开心,不想让你伤心。
亲
的,别哭了,你再哭,我心都要碎了。
他摘下眼镜,按了按眼角,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
“就算你想杀我,你也在最后关
反悔了。你没有错,是那个让你来杀我的
做错了。”
“不一样的……”她依旧捂着脸,抽噎着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他摊开手掌,她的眼泪就掉在他的手心,如此滚烫,如此灼
,连皮肤都被烧痛了。
于是他做了一件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事。
他的手伸向喉结,那里有个按钮,他轻轻一按。
“不要哭了,”他的声音变了,“你看看我是谁?”
那不是冲矢昴的声音,那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子挪开手,泪眼朦胧中,她看到冲矢昴的脸。
然后他伸出手,撕掉了脸上的面具。
是赤井秀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