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她心中一凛。控制室的上面,或许有人。同时她想起雷司晴说过的话,要给南浔争取时间。
“我答应,你先放开南浔。”
秦陌桑往后退,带着身上的人,一步步走出大厅。舱门打开的瞬间海风灌入,把所有黑袍吹起。龙树跟在疯狂的“观音”身后解决那些人,竟还有空对她交换眼。
那是诀别的眼。他说相信我,然后重重关上了舱门,把群魔都关在里面。
敖广的声音还在船舱里回荡。“别停,不然我让你听听她怎么叫。”
咸味的海风酷烈,刀子般刮在身上。她踏上甲板,走上船头。
“现在放手。”敖广磨牙,兴奋地笑。
她没放手,回身对着虚空笑出声。
“不是已经死了,不重要?这么想让我扔了,不会就为了看我难过吧?不拿点实惠的,不是你的风格。”
“还是说,其实她还没死。”秦陌桑闭眼,不知何时,手里攥着那个铃铛,摇了摇。
“你们想给李凭使绊子,直接在社里放东西就行,为什么还要掉包。除非,我行李里边也有你要的东西,那就是这个。”
背后的蜘蛛果然又颤动了一下。
“你们拿这个控制她,是不是。我小时候听过这个铃,上回我外婆出现,也有铃铛声音。每次有五通出现,都有声音。高速广播,KTV,演唱会,耳机。是谁傻,你们还是我。”
“你们这么怕,那我把她唤醒算了。”她把手举起,清脆铃声响彻,连海风都停驻。
敖广不响了,接着是一声惨叫,敖广的惨叫。
秦陌桑背后升起巨大黑影,蜘蛛脸上的老妇人露出悲哀的笑,触手温柔落在她肩头,像死去灵魂的温柔触摸。
南浔赢了。广播里响起她的声音,平静,咬碎牙关的平静。
“敖广死了,你们也别跑。今天这个船上的五通,我都要亲手杀。”
船头高处传来鼓掌声音,单调稀薄。是游轮二层,秦陌桑抬头,看到穿黑色风衣带兜帽的李雠。
“刚刚有点怕你直接跳下去,我就没戏看了。”
他靠在栏杆处,海风吹动鬓发,恍惚间眉眼像极了李凭,气质截然不同,但骨子里都是狠厉冷漠。
秦陌桑想起李凭,就笑了笑,李雠也笑。
“那个请柬,是我发的。原来你上辈子叫十六?真可惜,李凭来不了,他被师父截住了,本来还想,让你俩道个别。”他用小刀锉指甲,腿搭在栏杆上晃荡。看清了锉指甲的东西,秦陌桑强忍着没有尖叫出声。
玻璃餐刀。
“他死之前还托我带话,说让你别忘了约定。什么约定?做鬼之后去找你?鬼没感情没知觉,就和你背上那个一样。人就喜欢瞎感动,把自己赔进去一辈子,蠢不蠢。”
他从二楼栏杆跳下来,站在甲板上,毫发无伤。
但秦陌桑只盯着他手里的餐刀。再向后退她就要掉进海里。这一带洋流复杂,漩涡众多,掉进去可能会瞬间被卷进深海,强压将把骨头分分钟压碎。
“害怕了,食肉深海鱼见过吗?哦,对了,你在马家见过,老头子喜欢养点怪东西。我拿他孙子喂鲨鱼,那老头子就吓疯了。现在海底龙宫在我们手里。”
“你现在还有……”他看了看表:“三分钟临终祷告时间。有遗言吗?”
她闭上眼,然后睁开,色温暖和煦,很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光辉。
“凑近点,我告诉你。”
李雠盯住她身后的蜘蛛。“你当我傻?那玩意已经被你唤醒,再走一步,就是我喂鱼。”
“你连李凭都不怕,还怕‘活五通’?凑近点,我告诉你怎么用玉契调阴兵。我是十六,阴兵的来历,当年只有我知道。”
李雠睁大了眼。
秦陌桑发出今夜第一声快乐的笑。
“我猜对了。当年变成鬼的是十六,死的是李贤。李凭能用玉契调‘阴兵’,不是因为他是李贤的转世,是因为我,我才是那个活了几千年的人,天生是孤儿,谁都不知道来历,因为我根本就……没死过。”她叉腰,向天上看。天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海风。
“雌雄剑原本一对,那是太子李贤的遗物。雄剑被十六埋在太子陵,传给李家后人,雌剑一直在我手里。命绳,拴在雌雄剑上。”她抬起铃铛,摇了摇。金铁晃动的声音,如同剑鸣。
“你们早就盯上我,也知道我俩之间有命绳。在我记忆没被唤醒的时候,就给李凭暗示,让他做梦,梦见和我一样的前世。但你们知道的不多,只能模拟,不能完全重现。你们以为我不会被唤醒……我记起来的还不是全部,但已经够了。”
她握住铃铛,剑鸣消失。
“你们觉得,跟当年实验失败的罗夕张和敖青把命给松乔一样,假如李贤能把命给十六,让她长生;同样的步骤,我再来一遍,也能让在座的猪猡长生。实验步骤和实验工具,你们都准备了十几年,现在只差被试方,对不对?”
秦陌桑咬牙咬得咯吱响。
“就没想过,你们这种烂命,也配被续?”
李雠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黑兜帽脱下,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头发花白。
“李凭的‘师父’。当年青海大非川,十六‘死’之后被李贤换命的时候,你也在吧。亲眼看到起死回生,是不是挺震撼。不然没办法解释,你对我和李凭的事,对长生不死,这么执着。”
她盯着他,直到面具掉下来,里面空无一物,但有个漩涡状的风眼。李雠吓得大叫,退后好几步。
“哟哟哟,变态也知道害怕。”她这时候还有空嘲笑李雠。“活得久了难免异变,除非有人‘保佑’。看来你人缘挺不好的。‘师父’。”
她站在海天之间,脸上丝毫没有惧怕。
“我做那个梦之后也查过,历史上没有十六这个人。但我自己出身西南啊,罗家也出身西南,龙树也出身西南。李贤死之前在西蜀,巴国有大蛇,你们的小跟班马家祖上,是在楚国做生意,后来又去了海边。‘无相’的另外两位,二郎也是西蜀的仙。你们老在西南打转,不会是为了旅游吧。”
“所以起死回生的术法,是不是跟‘傩’有关系。或者说,只有某个古姓的后人,才有长生血统,你说?”
没头的人大笑,从腹腔发出声音。
“当年在青海大非川,我奉旨追杀逃难太子。我知道我有长生血统,但不稳定,会变成怪物,晚上出来吃人血,太累。你是长生印主人,拿到那个东西,才能永生。我抢,没抢到,你把它吃了,我就把你剖开。李贤来得太迟,你已经稀巴烂。他把你拼回去,用你教的办法,配合长生印,把命换给你。”
“后来我让你跑了,你越来越精,一路TMD给我添乱。”他情绪激动,又向前走一步。头上的漩涡越来越大,像要把她也吞进去。
“你后来还找了个法师对付我,叫什么空海。他教你怎么斩鬼,你学会,就去教别人。你拿太子玉契当幌子,召集叛军剿灭我,差一点,我就死了。”
她又后退一步,对面的人再次上前,那是期盼许久之事即将实现的疯狂。
“现在长生印在我这,李凭也死了,我把他吃了。你现在复活我,还能和他道个别。”
秦陌桑努力想控制表情,但脸僵住了。
“你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