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表
，不似平时那般淡然，难得有些起伏。01bz.cc我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小声道，“我哪有不高兴？”
“你刚刚生气了。”他语气篤定，叫
恼火。
“我没有。”我偏过
，心里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有。”
“我没有！”我不由提高了嗓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立刻噤声，唇抿成了一条线，想继续说话却又不敢再开
。我脸上有些发烫，慌忙转过身去，没法再看着他略带无辜表的脸。
回学堂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我们都沉默着，虽然阿縝平时就不怎么说话，我也不会太过在意，可现在我心里却觉得十分难熬。那些种在桥边的树早早就掉光了叶，不止容城，整个西津一
秋就像是只剩下那几味单调顏色的古旧枯黄的画纸，随意涂抹着那几支空叉叉的枝
在风中微微颤动。这景实在叫索然无趣，就连我的注意力也无法被转移。
“阿嚏——”我打了个
嚏，揉了揉被冻红的鼻子，下意识地往旁边扫了一眼，结果发现阿縝一直都在看着我。他的目光不算殷切，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却叫我心一软，我知道，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一回，我总能看到他凝视着我的目光，等着我，守着我，却不会打扰我，只要我需要，他就在那里。
我有些后悔，懊恼自己不该只是因为被他拆穿就冲他发脾气，捉摸着是不是要开找些话题，就听见前有在激动地叫我。
“少爷！少爷！阿縝！”
少年嘹亮的声音在寂静中突兀地响起，我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定睛一看，一身红的阿宇像个火团正朝我们飞扑而来。01bz.cc
“你怎么来了？”我同二娘房里的都不怎么来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小廝会跑来找我。
“老爷说了少爷下午可以不用去学堂，我特意来接少爷回府的。”他脸红扑扑的，呼哧呼哧喘着大气，说话时也上气不接下气，想必是一路跑来的。
我没好气道，“爹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他不是说生辰也不可落下一
的功课吗？”
他抹了一把脸嘿嘿笑道，“那还是二夫去同老爷说的，说是一辈子就这么一天，过了今天，少爷就不一样了，是当家的男了，从今往后，我们鹿家就要靠少爷光耀门庭了。”
我暗地苦笑了一声，我哪里当得了家，我自信自己绝不会像爹做得那么好，能守住家里那点薄產已经很不错了，别提什么发扬光大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老爷也催着您回去。”
“噢？什么事？”我问道。
阿宇被我问住了，搔了搔有些为难，“具体什么事老爷没说，只知道是大事，要亲自同您说，催着您回去。”
我心中一忖，估计是爹听到了宋家老爷子官復原职的风声了，要我去宋家多走动。我嘴角一塌，道，“知道了。走吧。”
我不是宋瑉那般随和随
同谁喝一壶茶就能称兄道弟的子，脸皮薄还有些怕生，所以这是我平生最不愿意做的事，比念书还叫我疼。在上京的那段子，我虽然常常同宋瑉那群王孙公子们廝混在一起，花天酒地四处游乐，朋友很多来往，可心里却始终都觉得像是被束住了手脚，并不感到有多快活，我寧可窝在家里温一壶小酒，只我和霍縝两个，他安安静静地闭上眼假寐，我靠在他宽厚的肩上，读些野史逸事，杳杳无踪，却万分有趣。
但有些事由不得我。
我清楚知道自己身为鹿家嫡子长孙的责任，家族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有几十，家里的布庄生意虽不错，但我爹一心想要我仕，二娘说得一点也没错，今行了冠礼的我就得担起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还是不高兴吗？”我还没开始感慨，思绪便被打断微微一怔，只听身旁的声音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原本想着今天是你生辰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你比平里更高兴些，结果却惹得你不痛快。是我太愚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
阿縝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他的声音沉沉的，像是淄河冰封的河面下缓缓流淌着的水。
“没有，”我摇摇，“我真的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在想以后。只要一想到那些虚无却沉重的担子，我就喘不过气来。我在想如果我当这个家，鹿家会变成什么样。”
他显然没有明白其中复杂的纠葛，只是略略停顿了一下，便毫不迟疑地说道，“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会跟着你，照顾你，保护你。你永远是我的主。”我抬起看着他，他也同样望向我，“我们伽戎言出必行。”
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模样，我忽然有些哑无言。我应当纠正他的说法，他不是我的
隶，我也不是他的主，他早已被除去了籍，伽戎不再受任何的役，他是自由的，他不需跟着我，也不需照顾我，保护我。他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可此刻的我却有种自私的念，想要他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
我这才发现，这过去不算长的十几年光
里我是那样的寂寞，以至于我所拥有的只有阿縝了。
走近大宅，意外地发现二娘正站在门外候着我。她年纪不大，眼角的纹路却十分
刻。风吹动她厚重的裙摆，我看见她呵着手往背风的地方躲避。她并非我亲娘，我对她亦无太多的恭敬，这多数是源于我年幼时常听他们说爹娶了二娘后要是再生了孩子，我的宠
就会被分薄，故而将她视为洪水猛兽。等我进了学堂念了孔孟之道、长幼有序后自然不会再在意这样的说法，却听说爹和娘鶼鰈、琴瑟相和，所以一直以来都不理解为何他还要将二娘迎娶进门。
难道多年的和相扶相持也抵不过男想要三妻四妾的心思吗？我始终难以忘怀我娘黯然伤孤立至中宵的模样，只要一想起就心中难平，我虽也是个男，却完全不想这样“雨露均沾”，若我有一个的，我只愿有他一个，也望他只我一。
我待她礼貌疏远又冷淡，仿佛她在我家是一个外，可是她像是浑然不觉依然毫无顾忌地待我好，甚至没有要自己孩子，将我视如己出。
“子放回来了。”她看见我顿时笑开了眼眉，眼角的纹路愈发刻，鬓边一缕散开的发有些灰白，“老爷中午宴请了严老爷。”
我朝她点了点，绕过了她，径直进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