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饿死。田绪娃之所以能用几块冷馍馍给田水祥换回来媳
,也是因为松陵村有田广荣这个当家
给大家弄来了粮食。灾难过后松陵村
对田广荣十分感激。
那时候,公社里派挨家挨户搜粮食,翻箱倒柜,摇坛子动罐子,一斤一两粮食也不允许农民家里有,搜出来的粮食要全部
到村里的大食堂去。田广荣是公社党委委员,知
早,在公社里未来
之前,就将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召集到一块儿吩咐他们,谁家有多余的粮食,赶快藏起来。松陵村还有些粮食的农民得到消息后把粮食藏进了窨子里或地窖里。一九五八年,他目睹着
们糟蹋粮食,心疼死了。这一生,他只有三个嗜好:
粮食,
,
权力。这三样他都
,都舍不得丢弃。如果说,要在这三者中叫他只选择一样,他只能选择权力了。不是因为有了权就有了
,就有了一切;不是因为权力会给他带来好处,他才
。这是对他的嗜好的浅层次理解,他的嗜好是一种瘾,就像抽鸦片的
上了瘾一样,你要问他抽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处,真正的隐君子概括不出来。田广荣对权力产生的“瘾”也处于这种状态。他对自己的那点权力不仅是使用,而是在把玩。对他来说,玩弄权力比玩弄
更有味儿。
在困难的子里,凤山县的粮食由地处山区的林由县调剂。南堡公社十一个生产大队的调粮车辆都曾遭受到沿途那些饥民突如其来的袭击,在格斗中伤过
,粮食也损失过不少,唯独田广荣率领的松陵村的大车队没有被抢劫过。数九寒天,西北风砭
肌骨,木轱辘大车要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走半个月才能把粮食运回来。每一次,田广荣都要跟着车队一起进山一起出山,吃生黑豆,喝泉水,睡冷铺,他什么苦都能吃。当饥民们不顾死活地朝他们扑来的时候,他掂一把老土枪站在车顶上,朝天放一枪,大声喝喊,愤怒地唾骂,运粮队的小伙子们挥动着谷叉、铡刀和长矛,他们以攻为守,将饥民们
得四散而逃。随同他一起进山的年轻
一回村就把他们的村支书描绘成一个胆识过
的梁山英雄,松陵村的农民们对田广荣更是肃然起敬了。“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他也被批斗过,游过街,挨过打,他的
颅被硬压着低下去了,可那副硬骨
的样子没有变。后来搞“三结合”,他进了革委会,又成了松陵村的当权派。如果说,要给他的基层
部生涯做个评价,“文化大革命”那几年,他的贡献最大,他领上全村
不停歇地平整了一千多亩梯田,打了三十几眼水井。不论是寒冬腊月还是酷暑三伏天,他和庄稼
一起守在工地上,当天的任务不完成他不回去,庄稼
也不回去。当时,有
还不理解,抱怨他。几十年后,松陵村
说,是田广荣给他们
了好事。
在他当权的这些年中,这给了他不少帮助,每逢遇到挫折或困难,
就抚慰他,给他想办法,出主意,和他一起度过困难的岁月。说他不
他的
,那不公平。当他和薛翠芳勾挂牵连以后,他才对自己的
淡漠了。
田广荣和薛翠芳的偷能哄了别
,哄不了自己的
。
对丈夫的感觉既灵敏又确切,不必叫她听到那是非,看到那场面,嗅到那气息,尝到那味儿,她就是聋子、哑
和瞎子,也能从丈夫的每一个毛孔中感觉到丈夫有了外遇。
容忍了田广荣,她不愿意声张,她知道,她一旦张开了嘴,田广荣就会在松陵村毁了。在松陵村
的心目中,田广荣是一个不近
色的正
君子,是周公圣
的万代根苗。田广荣就是驴粪蛋,
也不能把他戳
,她要一如既往地让他保持外面的光堂里面的臭。田广荣的面子万万不能丢,
就是嚼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也要维护他的尊严。她到新疆去,她的出走,不是为了她自己,那是她维护田广荣的一个举措。她害怕她控制不住自己而和田广荣犯
舌,为了薛翠芳这个
,她觉得,她没有这个必要。她和田广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点,她很明白。
就在田广荣为是否到新疆去而犹豫不决的时候,大儿子来电报了,电报上只有六个字:母亡故,父速来。
田广荣将电报攥在手里,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了。他的内疚多于悲痛。他强烈地责备自己没有对那份
意切的夫妻之
予以足够的偿还,不该冷漠了自己的
。一想起
年轻时给予他的那份
,心里就很难受。
临进疆的那天,还把二儿子虎明的媳
叫到跟前来,叮咛她,要把他的生活照顾好,给他吃好穿
净;冬天里,
心把炕烧热,夏天里,
心不要叫他中了暑。
一辈子了,每一天的心都
在他的身上。
连一句也没提说过他和薛翠芳的偷
。如果说,
能责备他几句,哪怕有几句警告的言词留下来,他心里也许能好受些。他也明白,不是
不知道,是
装作不知道。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只能用内疚代替补偿了。
田广荣给马志敬代了工作,当天就去了新疆。
坐了四天四夜的火车,田广荣到了库尔勒。进疆以后,他才知道,去世已经五天了。他要把
的灵柩运回凤山县安葬,儿子说,新疆离凤山那么远,那不行。儿子的话有道理,天气已渐热,用汽车运灵柩至少得两个星期,一路上颠颠簸簸不说,等遗体运回来就没有面目了。他只好听儿子的话,就近买了一块坟茔,将
埋葬在数千里外的异地他乡。
安葬了,田广荣觉得心里空空
十分孤寂。他整天守在儿子的军营里,哪儿也不去。不是美丽的新疆对他没有吸引力,而是那些沙漠、戈壁、雪山、
原在他的眼里都是忧伤的。他问儿子,
临去世前,留下什么话没有。儿子叫妻子把母亲做的那六双布鞋拿出来说,这是我娘给你的。
还背着儿子用自己积攒的钱,给田广荣买了一件羊羔皮的皮袄。田广荣拿起了一双布鞋,端详着鞋底上那好看的针脚,泪水潸然而下了。他觉得,只有夫妻之
才是温馨的,温暖的。夫妻之
是扎下了根的感
,即使夫妻反目了,感
的根须要在泥土里腐烂,也得好长的时间。而相好中的男
之
虽然刻骨铭心,但它像流星一样一闪就灭了。由于感
没有扎下根,看起来也是绿茵茵的,一经
晒,一经雪虐,就枯萎了。田广荣不由得想起了薛翠芳和马生。有一次,薛翠芳去叫他,他就去了,他一看,薛翠芳身上被马生打得伤痕累累,他十分愤慨,说要把马生弄到派出所去好好收拾一顿。薛翠芳一听,脸立时变了,求他对马生不要那样。没了自己的
,田广荣不是觉得他从此可以和薛翠芳明目张胆地来来往往了,而是要重新考虑他和薛翠芳的关系。尽管他对薛翠芳
得很
,薛翠芳究竟对他怎么样,还需要时间来证明。
两个多月后,田广荣回到了松陵村。儿子劝他暂且不要回来。儿子知道,母亲去世后,父亲是很孤单的。在儿子的劝慰下,他在新疆走动了一圈,从库尔勒到阿尔泰,从阿尔泰到塔什库尔,他游览了大半个新疆。在阿尔泰山,他拣了一块石
,带回了凤山,放置在柜子上。那块石
和松陵村后边北山里的石
大不一样:石
分量重,颜色不是单纯的黑蓝色,而是蓝而发灰,灰而带白。那石
在黑夜里发着亮闪闪的光。面对着茫茫的沙漠漫漫的戈壁和一望无垠的大
原,田广荣最
刻的感触是:大。新疆简直大得没边边。他第一次明白天下究竟有多大自己究竟有多渺小。逛了几天,他的心
好多了。可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关中平原上的夏收快开始了,他
心着地里的庄稼。儿子也就没再挽留,送他上了火车。
田广荣回来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离了婚的薛翠芳和公社里的水利水保员牛晓军相好了;薛翠芳还放出话,要和牛晓军结婚。对于牛晓军,田广荣很熟悉,他是吃家产粮的半脱产部,听说也离了婚。本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