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缓醒过来,见眼前是两个陌生人,立即挣紮逃走。洪常青和小庞亲切地招呼她:「不要害怕,我和你一样,也是穷苦人!」
急迫中又一阵晕眩,瞿卫红险些跌倒。洪常青赶快上前搀扶,发现了微红臂上的伤痕血迹,立即解下毛巾,为她轻轻擦拭伤口。见着这斑斑伤痕,问道:「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
瞿卫红怒指南霸天离去的方向:「就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南霸天!」
「南霸天!」洪常青和小庞怒不可遏:「这个作恶多端的侩子手,一定要向他讨还血债!」洪常青又一脸关切地问瞿卫红:「你现在打算上哪儿去?你的家在哪里?」
「家?我没有家……」
「出了椰林,翻过大山,那里红旗招展,阳光灿烂!那里有我们工农自己的队伍,你到那里就能当兵报仇!」
洪常青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瞿卫红,转过头去,手指前方,瞿卫红则左臂曲於前胸,右臂与肩平齐,平身於身後,左腿笔直的踮起,右腿高高抬起,脚尖与右手同高,眼睛朝向洪常青所指向的方向望去。这一动作便是从这个时代一直流传到後世,成为几代人经典记忆的「常青指路」。
遍体鳞伤的瞿卫红无比振奋,她激动地说:「纵有千难万险,这条路我走定了!」话音刚落,伴奏起,音乐真挚恳切,深沉动人,三人舞也编排得美轮美奂,直叫台下观众们叫好声练练。
这一幕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的是更为令人铭记的一幕。
大幕拉开时,雄壮嘹亮的《娘子军连连歌》响起了,晴空万里,白云朵朵,彩旗飘扬,歌声嘹亮,高大的英雄树盛开着耀眼的红花。英雄树下,一片欢腾。红色娘子军连的战士们英姿飒爽,在洪常青和连长的率领下,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了会场。
「中国工农红军红色娘子军连正式成立了!」
女战士们开始跳起了「集体射击舞」,尽管她们极力想要表现阳刚之气,但露着半截大腿的紧身短裤还是流露了很多柔美和性感。在她们之中最引人瞩目的毫无疑问是换上一身军装,英气中透着妩媚,扣子都快被不停晃动的大乳球撑开的瞿卫红,她和众战士们端着步枪丛台一侧一个接一个大跳两腿几乎拉直窜到台的另一侧,怎麽也不像是在作战,反倒是想在展示女体之柔美,如果单看瞿卫红那就更有种荷尔蒙上头,像要流鼻血的感觉了。
事实上,台下已经有人流鼻血了,这个男人和另外一个男人就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上,他们两人打的两只眼睛可谓是从头到尾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瞿卫红。见身边人流鼻血了,个头要高一些的男人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递给了他一张手帕说:「小王同志,你看看你,思想怎麽这麽龌龊,猫主席的教导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流鼻血的男人接过手帕擦了擦鼻子,没好气道:「石康,你不许胡说。明明是天太热,我上火才流鼻血的!」
「好好好,小王同志。你可是坚定的无产阶级事业接班人,我就不把她的通讯地址告诉你好了,免得你说我玷污了你纯洁的思想。」
那男人一听身边人的话,有些急了,「你……你怎麽会知道她的通讯位址?」身边人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看你那傻样子,你也不想想我爹是谁,其实这『军中之花』就是我爹请到省城来的。」
男人一脸振奋,激动的说:「康哥,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她的地址,咱们的革命友谊可就看你了,毛主席教导我们说——」
身边人摆了摆手,「行啦行啦,小小年纪不学好,先看演出好啦,我回去的路上给你说。」
男人的脸刷一下的红透了,他不说话了,目光又回到了舞台上,军民鱼水情,南霸天做寿,洪常青牺牲……在这一幕幕的表演中,瞿卫红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都深深地印在了这个男人的脑海里。
不知过了多久,舞台上响起了雄壮的《国际歌》,瞿卫红激昂的宣誓後,汇报演出结束了,所有演职人员排成几排站在舞台上谢幕,军区的领导们一个个眯着色眼和众人握手後走下舞台,大幕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慢慢闭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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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边境的涅原县的秋天既没有北方的肃杀冷清,也没有夏季的闷热灼人,是此地一年之中最为舒适宜人的时间,但1976年的秋天却格外闷热,一丝风也没有,让人觉得窒息。
这是一座很小的县城,面积只有几个平方公里,一条主干道贯穿东西,街道两侧尽是些低矮的平房,一栋三层楼的邮电局就被称为邮电大厦,那可是全城最宏伟的建筑了,楼顶也就是全城的制高点。
下午六点钟,一个穿着陈旧但洗得很乾净军装的少女走到邮电大厦的门前,她的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上贴着一张100分的邮票。看了看绿色的油桶,她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然後将信扔进到里面,转身消失在了街角。
小小的县城里到处都是乘凉的人们,男人们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大字形躺在粗糙的柴席上摇着芭蕉扇,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样板戏的段子。女人却整齐的穿着长衣裤,坐在小凳子上笑眯眯的听男人跑了调的嚎叫。刚洗完澡的孩子们光着脚在并不平坦的地上追逐嬉戏,不一会又是满身泥汗灰头土脸。
然而,比反常的天气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红太阳」死了这件震惊中外的大事。一开始的时候,这件事只是不知谁从哪里开始传来的小道消息,听到的人全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然而等广播里正式宣告时,所有人都只剩下震惊和泪水了,之前肘总理和猪委员已经逝世,一场大地震夷平了汤山,如今大救星「红太阳」也撒手人寰了,人们对未来迷茫了,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瞿卫红听到这个消息时,文工团正在省里巡演刚排演好的新样板戏《沙家浜》,广播公布消息後的第三天,团里就接到了军队政委的通知,要求他们立即结束巡回演出返回县城候命。
这下子,整个文工团到处都在议论和猜测了,有人说剧团回去可能要有大的变动,还有人说文工团回去以後就要解散了,「红太阳」落山了,按照规矩举国要哀悼三年,谁也不能再唱歌跳舞了,一时间,文工团人心惶惶,沉浸在悲痛和紧张的诡异气氛中。
拆舞台,搬布景,抬箱子,装汽车,一切看起来都还是和往常一样,但却看不出那种热火朝天的气氛,听不到里里外外的欢声笑语。似乎,整个文工团的气氛快要窒息了。文工团回到县城後,老百姓的生活一切还在照旧,团里的工作也一切照旧,慢慢地人们的悲痛和不安消褪了,只是闷热的天气还让人喘不过气来,可细心的瞿卫红却发现了一些变化正在悄悄进行。
首先是文工团的团长和团政委也换了更年轻开明的新人,县里的革委会更名「人民政府」,部门的名称也不再叫什麽组而是改成了某某部某某委某某局某某科,然而这些对於团里那些不关心政治的人来说没什麽值得大惊小怪的,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事,只要工作正常干,工资正常发,别的都和自己没关系。
然而,这一切都令瞿卫红无比高兴和振奋,她敏锐的感觉到父亲也许就要重获自由了,甚至自己都有可能回家和父母亲团聚了。她的感觉是对的,果然很快团里就开了会,宣布从今年起团员可以申请春节探亲假回家过年。
瞿卫红立刻就向新的团长申请了探亲假,并且获得了批准。今天是周日,军纪严明的文工团里只有在周日的下午放半天假,她在宿舍里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书告知了母亲这个好消息,然後独自一人穿过大街把信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