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佛门大兴,然也势必引来儒道等外道的压制,生出无数纷争。金山寺
乃佛门一脉,却是不能置身于事外。何况,此事上有皇命,下有县尊陈情,金山
寺乃是世俗寺庙,避不开也避不得了。老衲年事已高,走不动这许多路,寺中僧
人,唯有汝能去一趟。」
玄奘思量了一阵,十说道:「子去也无妨,只是为免起口舌,子愿在
寺中先办一场佛法辩论会,得胜者赴长安法会。」
法明长老颌首,说道:「善,便如此。」
次日,金山寺中贴出一则通告,言玄奘佛经精熟,辩才无碍,寺中将派他赴
长安城参与水陆法会,若有不服之僧众,尽可当面辩经问难,胜者可替代玄奘前
往长安。通告贴出后,玄奘便端坐在后殿当中,闭目观心,等待僧众的诘问辩论,
然而他一连等了三天,却并无僧人前来与他争辩。
玄奘赴长安法会一事便就此定下了,法明长老遣人将结果通报无棣县尊。
过得几天,县尊驾临金山寺,与玄奘见了一面。
这无棣县尊姓陈,白胖微须,他久闻金山寺花和尚的大名,只是此前一直不
曾谋面,此番见着了,不由暗暗喝了一声彩,这玄奘仪表俊俏,气度沉静,端的
是一派青年高僧的威仪。两人坐在大殿的蒲团,叙谈佛理,论经述典,相处甚洽。
当今天子向佛,朝堂中的官员多有研读佛经,这陈县尊便是其中之一。他乃
进士出身,考取功名后,一直耽忙于公务,没了以前寒窗苦读的那种心境,近年
虽然反复诵读佛经,有些关敲却是始终推敲不清。此时听了玄奘的讲解,只觉满
心赞叹欢喜。
到了午时,陈县尊吃过僧人安排的精致素席,稍稍休歇后,又拉着玄奘谈说
诸般佛经,一直至日色偏西,才依依不舍的执着玄奘的手,辞别而去。在离开金
山寺前,县尊吩咐随行磨墨备纸,即场为玄奘开具了路引和推荐文书,又要派遣
衙役亲信护送玄奘前往长安,玄奘却是婉拒了。
此时乃六月初,离召开水陆法会的时限尚有两月有余。从无棣赴长安的路途
虽远,然即便是徒步前往,也不过约莫需时一月,时间倒是充裕得很。
送走县尊后,又过了七八天,玄奘带着辩机离开金山寺,望向长安而去。
玄奘师徒二人脚程甚快,不两日便走出了无棣县境界。
辩机这些日子跟随玄奘,在金山寺中悉心的钻究佛理,心性较之从前,沉稳
平和了许多,然而久困一地,毕竟与他跳脱的生性不,此番随玄奘离寺远行,
只觉浑身畅快,喜不自胜,一路上抓头挠腮,就差引吭高歌了。
玄奘看在眼里,只是笑笑,也不去理他。
这日午间,师徒二人顺着官道行走,路经一处小市集。
通往长安的官道不比一般州县通道,一路上商旅行人络绎不绝,每隔上三五
里,便有供人歇脚的凉亭、茶棚,隔上一二十里,就有各式酒家、客栈。依附着
这些酒家客栈,派生出数目不一的各种摊子,有附近农户贩卖自家栽种的瓜果菜
蔬的,也有小商贩摆卖各色小物品等,时间一长,便形成大大小小的各式市集。
玄奘师徒所经的这处市集,位于两条官道交会处,七八间酒家和客栈,以及
各种贩卖果蔬糕点凉菜等摊子,在官道旁的空地上构成了数十丈长的一段市集。
只是此时市集的大多店铺摊子,都是没人看顾的,密密集集的一大群人围在
其中一间酒家的门前,纷纷伸长脖子张望,一面口沫横飞喧闹着,似乎在看甚么
了不得的热闹。
辩机好奇心大盛,自告奋勇的上前打探。
不一会,辩机就脸带异色的转了来,对玄奘说道:「师父,前面那酒家中,
有两个游侠儿起了争执,正在比斗凶狠,两人都从自己大腿上割下血肉来当做下
酒菜,看谁割得多。啧啧,俺看过了,两条大腿都割得血淋淋的,好生是手狠。」
玄奘微一沉吟,说道:「有此等事?且去看看。」
辩机应了一声,便引着玄奘向人群走了过去,他仗着力大,分开双臂硬是在
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开一条通道,护着玄奘去到那酒家门前。
4把戏
酒家里一片凌乱,靠近门口的两付座头上,各坐着一名游侠儿装扮的凶恶汉
子,此外就一片空荡荡,不见店伙掌柜和其他的酒客,也不知是被驱走了还是吓
跑掉了。
靠左的座头,坐着的是一名脸容瘦削的黑衣汉子,眉目冷竣,他架着一条腿,
靠放在过道中的一张矮案上,大腿靠近膝盖的位置一片血肉模糊,淋漓的鲜血染
红了大半条腿。
这瘦削黑衣汉子端起酒碗,猛喝了一大口,便拔起扎在桌上的一柄牛耳尖刀,
咬着牙齿,在已然血肉模糊的大腿上用力切割了几下,然后用刀尖挑起一条拇指
大小的红彤彤肉条,抛进自己的嘴里,一面露出痛楚之色,一面吱吱咯咯的嚼吃
了起来。
酒家外围观的人群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一片惊骇的哗然之声。
右侧的座头,坐着的是一名肥壮汉子,身穿华丽的锦袍,也是同样支起一条
腿,架放在过道中的另一张矮案上,锦袍的前襟撩开着,棕色的宽裤在大腿的位
置撕开了一个大洞,露出一处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
黑衣汉子吃下了那条血肉,脸色有些发青,额上冒出一层冷汗,他也不说话,
只是用冷冰冰的眼珠子瞪视着肥壮汉子。
肥硕汉子闷哼了一声,毫不示弱的拿起插在桌上的一柄割肉小刀,往支着的
大腿上一削一挑,鲜血迸射处,一块约莫一指宽两指长的鲜红肉块飞了起来,他
探头张嘴,凌空咬住了那块血肉,大口嚼吃起来,一道血线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
围观的人群又是齐齐的一片骇然哗声,接着纷纷窃窃私语。
辩机也是脸上变色,他胆气极豪壮,当初遇上地仙境界的老虾妖,一言不
之下也敢悍然拔剑相向,然而眼前的这两名游侠儿,凶狠程度却是超乎了他的想
像。割自己的大腿肉来下酒,这种事情,光是想想足够令人胆寒了。
辩机转头看去,只见玄奘皱着眉头,打量了一那两名游侠儿,淡淡的说道:
「徒儿,为师有些累了,且进去歇歇脚,吃些酒食。」他说着,也不顾围观人群
的惊诧与劝阻,举步走进空荡荡的酒家里,拣了一付干净的座头坐了下来。
辩机也跟随着走了进去,店里没有店伙招呼,辩机左右看看,便自个去厨房
拿了茶碗,舀了一壶温热的茶汤,到座头上给玄奘和自己倒了一碗茶汤,玄奘
微微一颌首,端起茶碗慢慢缀喝了起来。
那两名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