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眼眶,终于看清那几个字。
“欢迎来到A城。”
耳边响起黑哥跟他说的一句句话。
――出来后到A城找你哥!哥有门路,包你吃穿不愁!
――A城好啊……房子建得老高了,几层?反正、反正比这地方的楼要高得多了!车也多,四个圈的遍地跑!哥我以前在酒店门
当保安的时候见的可多了!
――读个书!你有钱吗?!你在这里还呆的下去吗?!哥之前教你的就忘了?不要和读书多的
打
道,别跟哥一样被别
坑了都不知道!!就是要去冒险,去大城市,然后永远别回来……
――你还年轻,又能吃苦,往死里个几年,也许就能熬出
了……
――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你是哪儿的,谁也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反正有钱就好办事儿!
――哥还想吃你的喜酒,做你儿子的爸爸呢!
……
他无聊地用手去拉行李袋上的拉链。
拉开一个子,又拉回去,反复几次,他竟然找出了一点乐趣,便乐此不疲地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
他慢慢抬起,与面前的巡警对视着。
巡警拿着一根警棍在他面前晃悠,“观察你好久了!蹲在这里嘛呢?”
他低,将拉链拉上,提着行李袋站了起来,“对不起,我这就走。”
“等等!”
叶闯握紧手中的行李袋,指甲将手心掐出一个个半月形痕迹。
巡警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少年,少年眼里的倔强和警惕让他感觉有些好笑。
“身份证拿出来。”
叶闯默了一秒,然后从上衣袋里掏出身份证,两根瘦长的手指夹着,递给了面前的巡警。
巡警接过,首先是被身份证上的那张照片给惊住,照片里,少年的眼宛如两支羽箭向你,这是跟摄像师有多大的
仇大恨啊?
“叶闯……”
少年并不回话。
“才岁?”巡警惊讶地看他一眼,然后又看向手中的身份证,“喔……是B城啊……”
收起警棍,巡警把身份证还给他,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第一次来A城吧?”
他抿着唇,还是不说话。
巡警将双手背在后,“迷路了?”
叶闯抬看他一眼,又挪开了视线。
“这里有认识的么?”
他的右手动了动。
巡警这发现了他手心里攥着的纸条,终于等到少年开。
嗓子已经哑得厉害,却努力做到吐字清晰、声线稳定,他问:“能不能借给我你的手机。”
黑哥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正在酒桌上陪那些老板们喝酒。
喝得已经志不清,差点没听出他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哥忙着忙着就忘了……”
“没事。”他低看着自己的鞋子,道。
“再等哥半小时,哥一定过来接你!”
“嗯,”他道,“我在A出等你。”
那天晚上,叶闯坐在出租车上,黑哥昂扬地跟他介绍着路过的地标建筑。
尽管语序颠三倒四。
他将额靠在玻璃窗上,橙黄色的光芒飞快略过他的左眼和鼻梁。
楼确实很高。
身边的车子也开得飞快,红色的尾灯远远看着特别好看。
后来叶闯上机车,说不清楚是因为喜欢飙车时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还是因为那天他刚到A城时看见的那辆摩托车闪烁着的红色尾灯。
从学徒到师傅,他用了两年。
从师傅到老板,他也用了两年。
用这四年积攒下来的积蓄,加上黑哥的关照,他有了自己的店铺,取名“凌华”――是他母亲的名字。
开始只是修修家电,店里只有他一个,从早到晚,路过的
都能看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
坐在店门
,一句话也不说,就是专注地修着自己手中的家电。
到后来,店里开始卖一些冰箱彩电。
再后来,店铺开到繁华的街市,面积扩大一倍,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了。
再再后来,偶尔和黑哥他们聚会时,也会有喊他“叶老板”。
前前后后这么多年的光,好像是要熬出
了。
火车到站。
玻璃窗上映着一个男的面孔,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死死的,只能看见下半张脸的
廓。
车门开启,叶闯拽掉耳机,提起脚边已经掉了皮的黑色行李袋,下了火车。
――
注:歌词出自陈鸿宇《理想三旬》
这位歌者的其他作品我也很喜欢,这里推荐《途中》《来信》和《一如年少模样》,特别适合夜静的时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