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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也当真学了东西。这些年，邻里间为了那份厂子里的工钱，好些个都将自家娃送进去了。这一送啊，没几个娃愿意回来。有良心些的还将银钱托
送回家里，没良心些的，早就见不着影儿了！莫说出来嫁，便是说话儿都文邹邹的，瞧不上村里的泥腿子了。娃家里去闹也白搭，那厂子可是京城里的贵办的，地方官府也不敢得罪，衙役将寻的全都抓走了，吓得紧！”
小狸花儿公主闻言一笑，半分都没有恼怒。若是齐东珠不是将她看做一只巨大的狸花儿猫，她就会发现小狸花儿言笑晏晏、温润如玉的模样像极了形的萨摩耶阿哥。兄妹二有着如出一辙的亲和和淡然：
“原来如此。只是旁家都将儿送进了庄子，领着孝顺儿送来的银钱——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即便再笨拙的孩儿，手
上功夫好，做了学徒，一月也有半两银子，你见了就不会眼热？寻常男丁在这般小的年纪，可赚不回来这个钱呢。”
半两银子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那
虽然早知此事，但听闻贵轻描淡写地将话儿说出来，当即心里又是一阵翻腾——在这个时代，京城里一户普通家，一个月的花销也就只有一两银子，可想而知半两银子对普通农户家庭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
更何况家里还供养着心比天高的读书郎呢。山东自古以来崇尚官场之道，想要读书一朝攀上高枝儿，麻雀变凤凰的农家子不知几凡，无论是术脩还是学堂费用，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心中密密麻麻泛起酸涩来，可还是连连摆手，声音大了些：“那也是做的好的工才值这个钱，我两个儿蠢笨得很，没有她们兄长半分机灵，
后还是忙着家里的活计，找个嫁了——村里娃跑出去好些个，男娃娶不到妻，没生娃娃了，总得有——”
齐东珠垂下脸，压抑住自己反驳的冲动。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顾及所有，也不知怎么去扭转根
蒂固的观念。山东这个地界儿是儒学的发源地，曲阜还是孔子后的居所，她即便能做出改变，但也需要经年累月的努力，远远做不到一蹴而就。
听到有些孩儿在厂子里找到自己的归属，齐东珠已经很高兴了。她更惊喜的是一些孩摆脱了被家里兄弟吸血的命运，已经不再上
从厂子里获得的血汗钱，而是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不被家庭层层束缚，对于这片土地上的子来说，便是最大的幸运。清朝的法律仍然在修撰，若是有一能恢复户制度，那一切都会有新的变化。
即便齐东珠没有说什么，小狸花儿作为齐东珠最宝贝的小儿，自然飞快地察觉到了齐东珠的一瞬低落。她脸色未变，眸子里却闪过一丝不耐地冷光，让她面前的无端打了个寒噤。
“你倒是不错，还想着用自家闺填补到娶不到亲的男娃家去。若是旁和你一样心慈就好了，可是她们只看得到自家儿月月寄来的银钱。你说她们家娃学了手艺，识文断字，又能给自己攒那么多嫁妆，那不得嫁到城里去呀？城里娶亲的彩礼可不比乡下，他们可真是掉钱眼儿里去了。”?
听着这话儿，紧紧攥住了她身旁小孩儿的手。小娃张了张嘴，却不敢在这么多贵面前喊痛，齐东珠有些看不过眼，从怀里掏出一袋
糖，递给那胆怯的小姑娘。
小狸花儿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似的，转过了视线，像是对失去了兴趣：“你家娃确实看着不机灵，可旁的娃也没机灵到哪儿去。也罢，厂子里的学徒也不是谁都能当上的，可能你生的娃不如旁的村养的聪明，赚不到那份儿钱吧。”
说完这些，小狸花儿垂下眸子饮茶。她自个儿喝的是茶肆的粗陋茶汤，却给齐东珠用的是宫里带出来的御茶，用了附近的山泉水冲泡好了，又拿着一套紫砂茶器给齐东珠满上。
小狸花儿一边为齐东珠点着茶，一边任由飘渺清冷的茶香蔓延出来。她生得眉目如画，面容虽然称不上明艳动，周身的皇家贵气和遗传自佟佳氏的温婉让她超脱凡俗，让再愚鲁的也不敢在她身旁高声语。
而今，即便小狸花儿身上没有穿绫罗绸缎，腰间只配一块儿鸾鸟玉饰，仍然没有会觉得她出身寻常富贵家。当她不再看那的时候，那半句话儿都不再敢多言，怀揣着满心的不平和贪欲，拽着她的儿退了下去，连脚步声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齐东珠欲言又止，而小狸花儿已经将茶杯捧到了齐东珠眼前，她只能接过，牛饮似的喝完。宝珠对于齐东珠的德行了然于心，但她并不在乎。为额捏点茶是她的乐趣，即便这份孝心被齐东珠的粗旷消耗了也没有关系。无论她额捏做什么事，她都愿意宠溺着。
“额捏放心，她忍不了多少时候，就会将她儿送
厂子了。届时就算她娃是个愚孝之辈，将银钱都上家里，学的本事却是自己的。这都是额捏功德无量。”
齐东珠呐呐点，心想小狸花儿说话这四两拨千斤，三言动心的本事，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脑子有些转不动的齐东珠伸出手去，握住小狸花儿毛绒绒的大猫爪子，熟门熟路地搓了搓，用来解压。
小狸花儿公主笑得更甜。她自幼在宫中长大，虽然是齐东珠养育着她，但她在两个哥哥身上学的东西并不比在齐东珠身上学到的少。四哥哥
郁沉，满腹算计却以疲弱之态示，小狸花儿在他身上学了伺机而动、步步为营、一击致命；八哥哥野心勃勃，待赤诚，心有丘壑却不用诡诈之计，一张桃花面风光霁月，和光同尘，小狸花儿从他身上学了言语之道、待之道、驭下之术。
她面儿上和八哥哥一样，让如沐春风，私底下却不比四哥哥的心暖上几分。
她根本无意拯救那愚鲁和她的呆笨儿，但齐东珠若是不高兴了，她何惜自己三言两语，挑动着那贪婪之心？以那的心智，就算惧怕家中男，能忍得了半两月钱的诱惑，但怕是也看不惯邻里拿着这份儿银钱。自古以来，愚不患寡，患不均。
休息过了，小狸花儿扶齐东珠上马，再次向前行进。
*
齐东珠在山东过了近两个月，直到盛夏时节方才回京。八阿哥和四阿哥带着八福晋、四福晋在城门
迎她回京。
眷上了车马，八福晋是个爽快
子，不多时就叽叽喳喳地跟齐东珠讲了好些紫禁城的变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