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动,便被身侧的搂住了。
“醒了?”容炀掌间的温度透过中衣贴在他腰腹间,在略显寒冷的早春夜里带出一丝暖意。
“嗯。”宁辞握住他的手,嘀咕了一句,“怎么才四更天,感觉倒像是睡了一天一夜似的。”
容炀轻声道:“睡迷糊了罢,可要我去倒盏茶给你?”
宁辞摇一摇,转过身,
埋在容炀肩窝,嘟嚷道:“不渴。”
“那便接着睡一会儿罢,左右再两个时辰,天也该亮了。”容炀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宁辞应了一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渐渐又睡了过去。
容炀却一直睁着眼,半分睡意也无。这确然是四更,但距离宁辞以为的时间,中途又过了两。前
清晨,宁辞体内的魔气再一次发作,容炀用灵力暂时
下去,又抹去他记忆,宁辞便陷
了昏睡中,一直到方才才醒来。
如今,距离镇魔链断,已经二十年过去。
二十年前,宁辞刚刚转醒后,容炀其实并没有在他体内探查到魔气。
只是他心里了然,表面无碍,但事定然是有异。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隐瞒下来,连夜将宁辞送下山去找了户
家藏好,又另寻了个刚出生的死胎带回堂庭。
因着一向是容炀亲手照看,侍从们并没有发现孩子已经被换掉了。如此又过了三年,天魔一事,虽然始终让其余星君不安,但由于一直没有动静,渐渐地,戒备的确松了一些,甚至一度怀疑,是否是被镇魔台的罡风所灭了。只有容炀明白,自己一直抗拒的猜测,只怕是作实了。
但容炀依然什么都没有说,他也没有可说的。难道告诉他们天魔十有**附身在了宁辞身上,再看着他们杀了他吗?容炀自问做不到。于是他借机寻了事端,故意与杜若恒争吵。假作负气之下离了堂庭,实则带着宁辞隐姓埋名起来,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们就这样在僻静的乡野间住下。
宁辞一点点长大,容貌都与当年别无二致,连对容炀的
意都与过往的每一世一样。
所有看起来都是好的,只是静水流处方有暗
。容炀始终觉得有巨大的
影笼罩在他们
顶,他也曾期望,哪一
天魔会在其他地方现世,可惜这只是个自欺欺
的幻想。以至于宁辞十七岁体内第一次出现暗红色魔气的时候,容炀甚至有种刀终于落下的痛快感。但他没得选择,只是用灵力压制下去,假装什么事
都没有发生过。
宁辞对此一无所知。
容炀在宁辞今生对他坦露意那
,告诉了宁辞他们的前缘。只是隐瞒了他胎死腹中再到复活那一段,宁辞也一直以为自己这一世仍是凡
。甚至有一次去庙宇进香时,容炀听见他偷偷许愿,希望自己能活长一些,陪容炀久一些。
容炀当时只觉心下酸楚。这个愿望在某种意义上大概算是已经实现了,宁辞自己不曾留意过,所以尚未发觉,但容炀却知道他的外表自成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变化,这是容炀过去几百年一直所希望的,可代价却是这样的大。
如果早知道所谓复活是这样......容炀有时也会想。可只怕早知今,亦会有当初。命运的可怖之处从来不是它的无常,是即便知道结果,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这两年,宁辞年岁越大,体内的魔气发作得就越频繁,容炀压制得也愈发艰难。他试图找寻镇魔链的残片,指望能在不伤到宁辞的况下,重新锁住天魔。只是心里也明白,按宁辞如今的状况,只怕根本不够时间了。
他们仿佛走在悬丝之上,底下便是无尽渊。可容炀还能如何呢?如果不曾遇见宁辞,容炀并不知道身为星君的自己也是这样渺小,可若说是因着
意才让他显得无能为力,他却又心甘
愿。
时至今,容炀只能继续替宁辞
饰出一片安然,维持着这岌岌可危的幻象,拖过一
便赚一
。他不知
渊之下是什么,但不管怎样,他都是要陪着宁辞到最后的。
毕竟前面睡了太久,待到鸣,宁辞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天边一层灰色,将明未明的,他侧在容炀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他的如墨的
发。两
又随意说些闲话,待到
出来,便起身去了东厨。
他们隐居之处极其偏僻,离最近的村庄都还有好几里地,两只偶尔去采买些杂物,自然也未雇仆从,凡事都是亲力亲为。
宁辞坐在矮凳上烧火,见容炀挽了衣袖伸手揉面,忽然笑起来:“你亏不亏啊?”
容炀偏过看他:“怎么了?”
宁辞仍是望着他道:“好端端一个星君,陪我在这杳无烟的地方,过这样洗手作羹汤的
子。”
“不好么?”。
“好。”宁辞笑盈盈答他。灶上沸腾的水,升起缈缈的雾气。宁辞满足地叹了气又站起身贴过去吻一下容炀的脸:“一辈子这样,最好了。”
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不外乎看书写字,下棋钓鱼,再一道备了简单的膳食吃。都是些最寻常不过的琐事,但只要有彼此在身侧,便没有什么不满了。
清明前后,他们上山去采茶。并不是什么名贵茶叶,只是普通的毛尖。因着这片茶园太偏远,容炀当初只花很少的银两便从原主手中买了过来。他们也不大管,随它胡
长着,反正也只两个
,多少都是够的。
说是采茶,天气那样晴朗,倒更像是踏青。迎着出去,待到夜黑了,才踩着月色往回走。两
一手提着一篮茶叶,空出的那只手十指紧扣着,间或对视便又笑了,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一路说说笑笑回到宅子里,已是星子漫天。
“茶先放着罢,明再炒。”容炀见宁辞发间不知何时也夹了片茶叶,伸手替他摘下。
宁辞应一声,道:“那我拿进东厨去。早晨用蜜糖浸的枇杷也该好了,我夹一个来你试试。”
“莫不是你自己想吃。”容炀道。宁辞作势瞪他,却忽听院子外传来扣门声。
“谁啊。”宁辞皱皱眉,便要去看。容炀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
“怎么了?”宁辞挑眉低声问他。容炀不知怎么回答,他为了不被发现,封了自己的灵脉,所以现下也不知门外是谁。但这里这样隐蔽,有找来,他都不得不防备着。
屋里烛火亮着,想要装出无的样子,也是不行了。院子倒还有后门,可门外若真是......想要不知不觉带宁辞逃走只怕也不容易。
片刻之间,容炀已转过了好几个念,扣门声还在持续响着。大有不开门便要闯进来的架势。容炀下了决断,对宁辞道:“我去开门,你先回卧房去,别点灯。”
“为什么?”
“没什么,我以后再和你解释。”容炀笑一笑,“去吧。我要是没叫你,你不要出来。”
宁辞担忧地看着他:“容炀,门外是谁?到底发生什么了。”
“是谁都不要紧。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容炀一面说着,便将他推进了卧房,伸手就要合上门。
宁辞手撑着门框,容炀还是温声哄他:“听话。”
“那你不许上锁。”宁辞坚持道。
“我不锁,但你千万别出来。”容炀摸摸他的脸,“乖,不会有事的。”
卧房的木门终于还是被关上了。
宅子前的叩门声始终没有停,容炀定定看了一眼,吸一
气,提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