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外的风雷未停,哪道雷、哪滴雨、哪阵风是她招来了,没有
能分辨得出来。
扬州冬里也打雷下雨的怪天气,裴焱和胡绥绥已经习惯。
但在裴焱袖子里呆着的裴姝不习惯,见雷声渐大,吓得似缩乌
,一点点往袖子里
挪。裴焱将装有狐狸得那只手屈放在胸
前,另一只手则捏紧了袖
。
胡绥绥隔着衣裳抚摸瑟瑟发抖的裴姝,轻声道:“姝儿不怕,阿娘和爹爹都在。”
“你哥哥不知你到了这儿,现在慌慌张张的,是去接你了,怎么是不要你。”翁御没有认出翁卯卯来,最吃惊之是江砚书,虽然她现在的模样有些不同,但不可能认不出来才是,难不成,这扬州里有专吃
之智与慧的邪恶之物,在这儿呆得久,慢慢地就会变成个蠢物?
翁卯卯现在的模样本就不大雅气,一哭,热泪打湿毛发,鼻子边两道泪痕一出现,显得她的面容脏兮兮,翁御不知飞到哪儿去了,然而就算知道,江砚书也追不上去。
“可是道长,哥哥都认不出卯卯了,哥哥以前说过,就算卯卯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呜呜呜。”翁卯卯伤心翁御丢下自己,更伤心翁御认不出自己来,短短几,兄妹之
竟然生疏至此,她想自己
后恐怕
自己的
要少一个了。
在村里,哥哥是最宠自己的
,如果没有哥哥了,她被
欺负了,吃了委屈要找谁倾诉呢?越想越伤心,翁卯卯的眼泪一点都止不住,埋在江砚书的胸
上呱然大啼。
“不哭了不哭了。”江砚书从上往下抚摸翁卯卯的背脊,“你哥哥只是吃了扬州的水,有些退智,卯卯如此可,他若真是不要你了,那道长要你,除了道长,还有许多
要你呢。”
“呜呜呜……”江砚书的话未能使翁卯卯的心里好受一些,在翁卯卯的心里,翁御的位置无能够替代。
翁卯卯在娘亲肚皮里时就是个弱胎,从肚皮里出来后更是弱得连仙医都摇无策,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和其它年兽不一样,路走不稳,别的年兽刚出肚皮没几天就能跑能跳了,而她长到叁岁还是一个
掌大的年兽,身子时好时歹,和蜗牛一样只会慢慢爬行,爬不到叁步,就累得气喘,趴在地上呆磕磕地发怔。
学走路的时候走一步身子就往旁边歪,翁御教翁卯卯走路时不敢以本形来教,因为他的本形大如小山,一个不小心,脚边的妹妹就会被踩到,于是他变成形,双膝双掌着地来教之。
身体不好,牙也不好,别的年兽能大
大
吃
,连骨
都能嚼碎了咽进肚内,而翁卯卯
质不
咬不动,有骨不会吐,吃不得飞禽走兽,是翁御特地到
间里捞螺抓虾来与她吃……
起初翁御并非是村里最凶猛的年兽。
翁御变得凶猛强大,只是为了翁卯卯不再受村中兽的白眼,那会儿村里的年兽都笑翁卯卯呆串了皮,是个杭杭子,中看不中吃,偶尔造言生事,说她身上流的血有杂质,稂不稂莠不莠,不是只真年兽,欲将他逐出年兽村,见翁卯卯受欺,翁御十分不乐,于是变得凶猛强大,让他们不敢再背地里厮说。
“道长,可是卯卯不想被哥哥不要啊,是不是卯卯做错了什么事?呜呜呜呜。”翁卯卯哭得声音都沙哑了,那些字音从她的嘴
里出来,没有几个是清晰的。
安慰无效,江砚书无计可施了,一心期望翁御赶紧清醒过来才是。
许是碧翁翁开了耳,听到了他的心声,他的期望很快实现了,脚踩火团,从一团闪着紫雷的云团中现身了。
毛发沥水的翁御身上攀着一条白龙,而他的被龙嘴死死咬着,除了他们,翁衍也来了。
“就是那个臭道士,故意封印我,拐了我们的卯卯到扬州里来了。”还没落地,翁衍就梗着脖颈嚷嚷江砚书的不是。
而在翁御回来之际,铺里又来了。
“苍迟哥哥,怎么办啊,下一次文考再不过,小鹤子就要被罚钱了,都是苍迟哥哥不好,为了一点赏钱,出卖小鹤子。”一个姑娘手里抱着十来本书,眉和老果皮一样皱。
“你不也是,为了一点赏钱出卖我?”身边的男子气本是不凉不酸,回答那名姑娘的话,但当他看到翁御身上的那条龙,气得
顶直冒青烟,折起袖子露出筋骨
起的拳
,嘴里捎出四马儿,“你个臭不要脸的独角怪,又对我家小七做了什么事
?”
去年的扬州,来了一位新知府,姓安,名时礼。
此知府曾任当朝的礼部尚书,是个家喻户晓的管字下边,能任尚书之职之
,其才能学术不必多言。
需要言一言的是他的怪疾,凡事求双,对数厌恶至极,令身边疼不已。
任礼部尚书一职时,安时礼负责全国的文教事业,如今被贬为知府,他仍然见不得身边不识字、无学术,所以到扬州上任不到半年,就大开书馆,令欲识字而家中贫困者有书可读,如此还不够,他还强行让白丁读书识字,并发公告:举发白丁
,经查属实,可获八赏钱。
仅是在纸上写下白丁的名字,便可获八钱,也算是一名千金了,如此百姓大受鼓舞,将自己所知道的白丁,一一写下,送知府内。
短短半个月,扬州无一白丁遗于安时礼眼中。
小鹤子是在扬州到处拖狗皮的鲤鱼,如今两百来岁了,今儿去刺猬
卫赐那里吃些水果,明儿找雷伏双要糖吃,吃得肚儿胖,腮颊鼓,从小在仙
怪身边活得自由自在,虽然写过几张顺朱儿,但她是个名副其实的白丁,记忆极差,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明白,因为“鹤”字的笔画实在多,忽而横竖,忽而撇捺,她费劲心思,也是睡了一觉就会遗忘。
虽然记忆差,肚子里没有什么学识,但她好吃,也贪财,听得举发白丁可获八赏钱时,嘿嘿一笑,当即饱蘸墨水,在纸毫不犹豫写下“苍迟”的名字,然后高高兴兴领了八钱,给自己买了一串糖葫芦吃。
吃完,咂咂嘴,忽然觉得对不起苍迟了,便花了叁钱,在第叁时请苍迟到菜馆里吃了些糕点。
那时候的小鹤子不知道苍迟也为了八钱,举发了她是白丁之事。
苍迟举发的当,就是小鹤子请她吃糕点的那一
。
吃了美味的糕点,当天晚上苍迟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回觉得自己无耻,竟为了八钱将一条不记仇、不记事的鲤鱼出卖,于是第二天,他到东关街上买了许多冰糖葫芦来偷偷赔罪。
吃了苍迟买来的冰糖葫芦,小鹤子更觉自己罪恶迷天了,苍迟亦有如此感受,之后的几里二
互相含愧,
角不发生了,也不动手打架了,相处十分和谐,当真有些像兄妹了,直到……
直到二一起被官兵抓到了书馆的那刻。
那一刻,真相大白,心里哪里有愧疚,哪里有后悔,两个都恨不得掐死对方才是。
苍迟虽是一条乖龙,一条不大正经又懒惰的乖龙,但他记忆不弱,身为龙太子,儿时在王母娘娘身边读过书,书馆里所教的东西,稍稍认真一下便能记住了。可怜那小鹤子,今记,明
忘,好不容易记住了,却是记得颠倒错
,指着天说地,望着北说南,把书馆里教书的老师气得摇
捶胸,连连咳嗽叹气,只说教了四十年的书,雕过朽木,教过孺子,世不曾碰过脑子空空如也的学生。
老师的话很是伤,但没关系,小鹤子睡一觉会忘了此事,第二天依旧笑态向
,说到这儿,似乎这记忆差也是一种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