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驾的亲传弟子苏彦升率先拔剑，铿铿铿的一阵连绵脆响，左右三名“晏”字辈的少壮派道士心念一同，三柄长剑齐声并出；四
分作两路，首尾相连，目标直指药儿！谈剑笏本想挺身主持秩序，见状也不禁动了真怒，
喝：“事实未明，赶着灭
么？”回身虚劈一掌，也不甚快疾，更是毫无准
可言，便似远远对着三道挥了一下，转又“呼”的一掌拍向苏彦升。
总算苏彦升知所节制，没敢伤了朝廷的五品大员，扑击间硬生生顿住身形，剑刃一收臂后，改以剑鞘横扫，势如软鞭，用的却是掌法。
谈剑笏认出是观海天门的“蛇黄掌”，这路手法是软功中的硬门，在接敌的瞬息间化柔为刚、改曲为直，就像蛇化为蛇黄（即褐铁矿的结晶，又名“蛇含石”，可
药。
古认为蛇黄是蛇冬眠藏于石中所化）一样，至为刁钻。
他不闪不避，应变毫无花巧，握住剑鞘一送，简单乏味。
苏彦升见他乖乖上当，潜劲寸发，谁知剑鞘竟纹丝不动，震不开又推不动，暗自心惊：“这中原蛮子好大劲儿！”顺势一抽，倒纵阵，剑鞘回胸施礼，陪着笑脸：“谈大言重了！我等不过是……”余光所及突然一怔，再也说不下去。
原来剑鞘中段一截，已被捏得扭曲变形，铜件熔开、木鞘
裂，仿佛被扔进打铁洪炉似的。
苏彦升是鹿别驾的得意弟子，刀剑技艺在天门刀脉之中排得上前三甲，称“通犀剑”，所佩之剑就叫“通犀”，乃是鹿别驾年轻时惯用的名器，不惟剑质
纯，剑鞘也以上等的铁梨木制成，就算真扔进火里，一时三刻也烧不裂，岂料在一照面间便毁于谈剑笏之手。
苏彦升骇异之余，忽见三名师弟踉跄退回，东倒西歪、如饮醇酒，面色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身后，其师鹿别驾慢条斯理说：“晏超、晏平、晏达，你三速速坐下，运功将躁气导出，不可留滞于任督二脉。
”三依言盘膝，五心朝天，片刻顶竟冒出氤氲白烟，面色逐渐恢复正常。
苏彦升知道师父极好面子，这一下折了先手，再试图做任何补救，只是徒使颜面扫地而已，剑尖指地，朝谈剑笏躬身一揖：“多谢谈大指教。
”从容退回鹿别驾身边，将
剑收于臂后，
姿态颇为大度。
鹿别驾不动声色，半瞇起湿润
邃的漆黑眼瞳，心底暗叹：“清儿若有升儿的一半，何至于弄到今天这步田地！”起身稽首道：“多谢谈大手下留。
这一路“熔兵手”连铁梨铜鞘都能毁去，中而不伤，足见大眷念之意。
”众一听，均感诧异：“原来谈大竟是西北赤鼎派的好手。
说“三鼎”在西北疆界争夺“火工第一”的名，由来已有数百年，武功与技艺均是驰名天下，不知与东海三大铸号比起来，是谁的锻冶之术堪称至高？”谈剑笏素来低调，知其来历的不多，一被叫
，顿时也有些不自在，拱手道：“鹿真，下官没别的意思。
在场诸位都想查明真相，若然信得过谈某，请
给我来处置。
”鹿别驾笑道：“这是自然。
只不过这个小
娃子，却做不得证。
”提气朝殿外大喝：“既然来了，何妨现身一见？沐、四、侠！”驴车上的佝偻老一跃而下，直起腰来，忽然变成一名高大瘦削的青年；随手揭去蓑笠，露出一张剑眉星目、鼻梁挺直的俊脸来。
他虽然一身褴褛，满面胡渣，微微凹陷的面颊颇为憔悴，仍堪称是“玉树临风”，仪表气质，无一不是龙章凤姿。
指剑宫素有不成文的规矩，选徒非美男子不取。
沐云色乃是宫新一代的佼佼者，近年在东海道闯出偌大名，容貌之出色，仍使得一
水月弟子为之摒息，一个个看得出，还有羞红了
脸，心跳莫名加速。
观海天门一方，倒是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刮骨吃
，将他生啖殆尽。
只是谈剑笏方才露了一招“熔兵手”，小道士们自问武功比不上苏彦升，前事殷殷，余威犹在，一时间也不敢造次。
沐云色走进庙里，药儿一把扑进他怀中，沐云色抚摸药儿的顶，亲昵道：“辛苦啦！剩下的事，就给我罢。
”药儿摇：“给阿挛报仇，一点也不苦。
”沐云色宽慰一笑：“好孩子！”眼中不无慨叹。
他走到谈剑笏面前，抱拳道：“谈大久见。
”虽然一身烂灰袍，但他身形颀长、顾盼生姿，自从走进灵官殿，一举一动都是众目光所聚，说不出的好看。
谈剑笏已算是高壮，仍足足矮了他半个，宁定沉着的目光却丝毫不让，缓缓抱拳：“沐四侠久见！当
在龙庭山的桃林树海一晤，不觉已过六年，你倒是比我还高了。
”思及往事，沐云色露齿一笑，活像个淘气的大男孩。
“在下听从谈大的建议，请流影城的匠将画轴藏剑的刃部研去了一分，果然出剑更加迅捷。
”他抓抓脑袋，笑意微赧：“可惜那对轴剑在妖刀冢已然遗失，看来也没什么机会取回了。
下回再重打一对，还望大不吝指点。
”“好说。
”谈剑笏并不打算在此叙旧。
对沐云色的好印象，不会影响他对真相的执着。
“沐四侠，你失踪的这一旬里，贵宫几乎与观海天门动起刀兵，坏了百年来四门不战的盟和议，东海道心惶惶，影响不可谓之不。
今，你须得与众一个代。
”沐云色点了点。
“谈大，在向武林同道代之前，在下想先向一个代。
”“沐四侠请便。
”沐云色走到角落里，扑通一声双膝着地，俯首道：“师父！弟子做了件错事，恳请师父原谅。
”众皆想：“果然他是杀凶手！”水月停轩的
弟子们闻言心碎，有的兀自不信：“一定……一定是那姓鹿的不好，沐四侠才会杀他！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魏无音“嘿”的一声，疏冷，仰只看屋顶。
“是为私欲，还是为了旁的？”“不为私欲，乃是为了拯救无辜，徒儿万不得已，才出手伤了那。
”沐云色低道。
“我若在场，有没有别的法子？会不会出手？”“依徒儿猜想，师父多半要出手的。
”“婆妈！”沐云色一愣，猛然抬，却见魏无音扭望着殿外，一径冷笑。
“既不为私欲，又万不得已，你需要谁原谅？”沐云色听懂他的意思，眼眶微红，全身发抖，点道：“徒儿明白了，多谢师父教诲。
”重重磕了三个响。
魏无音色冷漠，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挥袍袖：“不必了。
从小到大，你有没做过一件事让我蒙羞的？”沐云色心激动，低着颤声道：“没……没有。
”魏无音冷笑：“那后呢？你有打算鬼鬼祟祟做么？”“弟……弟子不敢。
”“那便是了。
”魏无音连连挥手，像赶苍蝇蚊子似的，满脸的不耐烦，转抱臂闭眼，倚着琴匣假寐，随撂下几句：“男儿大丈夫，该承担的就去承担，不要婆婆妈妈！若是有冤枉了你……嘿嘿，再来找师父不迟。
”沐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