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无论婢女
杂役,亦或是奴仆侍卫,见了我们都会跪在地上口呼尚宫。
我躲在身后悄悄观察,小姝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步态举止典雅有礼,一颦一
笑间自有一番威仪。
「见过尚宫。」
在我被「尚宫」二字吵得头晕脑胀之际,迎面走来一个华服男子,见到小姝
便微一躬身。
那男子身形高大,年仅弱冠却是相貌堂堂,声音举止也是温文尔雅,一看便
是个饱学之士。
「小姐要为贵客接风洗尘,你去准备下。」
「是。」
男子目不斜视地应下,随即便转身离去。
看他气质不凡,实在不像管家,我忍不住问道:「那人是谁?」
「是请你来的二公子房遗爱。」
听到小姝轻描淡写地说出男子身份,我已经被惊得有些麻木了,懒得思考为
何堂堂房家二公子,会被一个侍女呼来喝去,努力按住心中不安,继续问道:
「你又是谁?」
小姝停下脚步,回身眨眨眼道:「你失忆啦,我是小姝啊?」
「他们叫你尚宫……」
「那个嘛,是我之前的官职,已经不做了,现在就是小姐的侍女。」
「有你这样的侍女吗,侍女会吓得大家慌忙叩拜吗,侍女会对主子呼来喝去
吗……」
我突然大吼一声,无助地抱头蹲下,眼泪不争气地自眼角淌下来,就像压垮
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路上的不安在发现小姝的欺瞒后,彻底爆发出来。
我真的不想怀疑小姝,这几个月的怪事太多了,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撞进蛛网
的蝴蝶,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
「因为她是我高阳公主的侍女。」
熟悉的清脆嗓音响起,我连忙抬头,便见一个宫装美人不知何时到了小姝身
边,轻抚其背以作安慰。
公主……
陌生的华丽宫装,头顶戴着从未见过的精美凤饰,神色高傲,却又说不出的
明媚妖娆,若不是听到声音认出脸来,打死我也不信这与那黑袍女是同一人。
「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哼,我不来,你便任他欺负了么?」
一个公主不住在皇宫,怎么住在这里,越发荒谬绝伦,我抹干眼泪,缓缓站
起身,狐疑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试图看破这个诡计。
「没有欺负我啦,辩机只是有点害怕……」
「你这小蹄子叫的倒亲热,快去说说吧,这人眼看是只信你了。」
被小姝拉到那女人面前,近处再看,又大有不同,华贵的装束透着一丝落寞,
高傲的眼神深处藏着一点柔情,真是个矛盾的女人,让人忍不住想剥开她坚硬的
外壳,一探究竟。
见我傻愣愣地盯着女人看,小姝捏着我的胳膊肉狠狠拧了一下,小声道:
「快跪下行礼啊,这便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货真价实的高阳公主。」
真是公主,那也必定是个可怜的公主,我呆呆地想着,对小姝的急切催促没
有一点反应。
「免了。」
高阳冷冷地扫了我一眼,随后转身往大院深处走去,小姝拉着不知所措的我,
慌忙跟上。
「拜见公主殿下。」
没走出几步,那二公子房遗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只见他跪伏地上,朝着高
阳公主毕恭毕敬地拜了一拜。
「说吧。」
「是,酒宴已经备好,殿下是否移驾寝宫。」
「嗯,做得不错,我从父皇那讨了两个西域美人,赏你了。」
「谢殿下垂赐。」
高阳顿了一下,又道:「你吩咐人烧上热汤,之后便去陪那两个美人吧,今
天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
「是。」
房遗爱站起身,看了一眼站在公主身后的我,眼神里意味复杂,让我有点摸
不着头脑。
看着二公子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一动,忽道:「公主殿下,小僧也想求赏。」
高阳轻挑秀眉,显然没想到我会主动开口,饶有兴味地看着我,道:「没有
功劳也敢求赏,说说吧,要什么。」
「求殿下赏小僧一个奴仆。」
「倒是不难,不过你要奴仆作甚?」
我定定地看着高阳公主,说道:「那样我便不用有什么事,都去劳烦小姝,
她是你的侍女,不是我的。」
话音刚落,小姝便品出我话中之味,顿时花颜失色,焦急地对我摆着手。
高阳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俏脸一寒,恨声道:「你是讽我拿房遗爱当
奴仆使唤么?」
我不卑不亢地道:「那房遗爱毕竟是房家的二公子,在自己家中却要这般卑
躬屈膝,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我便来告诉你什么是道理,来人呐!」
高阳怒极反笑,拍拍手召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把我围在中间。
「小姐别急,辩机他不知内情,不是故意的啊。」眼见情势危急,小姝忙站
出来打圆场。
许是看在小姝面上,高阳神色稍缓,说道:「只要他保证不再这般抗逆,便
仍是我的座上之宾。」
听了公主的话,我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天真,竟然会觉得这样一个蛮横跋
扈的公主可怜,也不理会小姝使的眼色,索性仰面朝天,来个眼不见为净。
「好好好,把他手脚捆上。」
高阳连道三声好,随即指挥侍卫拿细绳把我捆住,一前一后抗在肩上随她前
行。
虽然被绑得动弹不得,我心里却极是舒畅,把这高傲女人逼得只能动武,也
算报了前次戏弄之仇。
瞥见一旁的小姝急得直掉眼泪,可公主正在气头上,她又不敢再去求情,可
怜又可爱的模样,我歪过头去对她微微一笑以作安慰,却只换来一顿白眼。
穿过一片园林,过了木桥,一座小楼豁然出现,楼虽不高,却是雕栏玉砌富
丽堂皇,周围也异常清净,称得上神仙居所。
高阳吩咐侍卫把我放下,松开脚上绳子后,便把他们赶走,我在小姝的搀扶
下,抬起被绳子勒得生疼的脚,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内里却是另有乾坤,没了外面的奢华之风,家居摆设处处透着简约朴素,可
再细看便又觉得不简单,显出主人独特的品味。
厢房正中摆着一张圆桌,桌上酒菜齐备,想必是那房遗爱张罗准备的,看着
这丰盛的酒宴,我却犯起了嘀咕,再怎么过分也不能拿荤宴招待僧人吧。
「大师一路舟车劳顿,请先用餐。」
高阳话说得客气,脸上却一副看戏的神情。
先不说桌上酒肉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