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惠行急忙补道,「恕惠行冒昧,唉,求子当归,愿掌柜夙愿成真吧。」
两人便怀着歉意离去。
萧若萱良久之后才察觉已无二人身影,轻拭泪角,对戚惠行颇感兴趣,喃道,
「好奇特的女子啊,这官家也是上天垂青,玲珑心窍,所思深远。唉,我怎么又
想起沾儿呢,明明都告诫自己不多想的,可我做娘的,又怎么会忍住呢!」
妇人不知走向何去,形单影只。
在东市的中心有一个名为「话尽人间」的酒楼,酒楼里的仆人们正在来来往
往地端送饭菜,酒楼大厅的中央搭了个看台,台上,有一男子身着圆领窄袖袍衫,
左手持着一个破败的羽扇,皮肤黝黑,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口若悬河,神
色自若,动作绘声绘色,仿佛沉浸其中。
台下一个有一满身苍壑的男子正在温雅地抚杯而抿,一身风尘的痕迹,头发
黑里泛白,皱纹繁多,但仍掩盖不了男子年轻时曾经清秀的容貌,尔雅的气质,
他默视台上的男子,绵绵不断地流露出彻然的悲伤。
其他吃酒的客人却听得津津有味,掌声喧哗不断,仿佛人生一件乐事。
忽而一个微醺的男人举杯而起,吆喝道,「严豆腐,算了吧,是你了解戚老
青天还是我们了解?戚老青天做我们父母官时,你还不知在哪个疙瘩地呢?你知
道的那零星半点还不是听街坊邻里说道的!」说完,一盅饮尽。
台上说书之人听完哑口,却并未反驳,起身反声抱拳笑道,「丁三屠,实属
义气中人,那今天就此打住吧。」
丁三屠哈哈大笑道,「那是,你在这长安万年两县打听打听,我丁老三虽为
一介屠夫,但戚老青天的恩情我怎不铭记……唉,可惜他老人家……」
忽然丁三屠语气顿挫,竟禁不住潸然泪下。
周遭人氛围凝重,感同身受,默不作声。
台上之人摇了摇头,缓缓收了羽扇,无声地走向那名苍壑男子的桌旁,随手
一壶烧酒穿肠,瞥到男子又与以往一样的模样,心中暗叹,说道,「老林,今日
难得出来闲适片刻,何故郁郁不乐。再说,你数月前打理去雍州的人不快回来了
吗?说不定就有消息了!」
林允明听后挤出一抹微笑,将面前严文义递过来的一杯酒饮尽,道:「严兄
所言极是,这么多年了,我也早不知耗尽了多少,就看天命吧……」
一旁的严文义表情寡淡,劝道,「老林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把自己该
尽的责任都尽了,寻遍大江南北,子沾那孩子仍杳无音信,人生如戏,说不定哪
天他就健健康康地出现在你面前也说不定呢?」
随后又语气顿挫地继续道,「你看,子由也长大了,你与弟妹也是时候酝酿
酝酿他了,子由是个好孩子,坊里哪户人不知道他的孝心?你俩寻子心切,子由
那孩又何尝不懂呢!欲诉无言罢了。昨日弟妹忙不过来,子由他还匆匆从国子监
赶到布庄协助,那孩子也不知多少个日夜默默垂泪呢?」
严文义也自觉说过了,闭嘴不言,林允明察觉,追问道,「由儿他垂泪?
你
这话何故?」
严文义悻悻,抹了抹嘴,「你看我这欠嘴,喝点酒都不知所言了,我也是听
说,我猜也定是谣言,老林你,呵呵,听听就好。」
林允明没有过多追问,「罢了,由儿他啊,我还是比严兄你多了解些的,那
孩子这些年我和若萱也略有疏远了,唉,以后再论吧。」
严文义刚举起的酒又放下了,「这也怨不得谁,只是现在子由在国子监读书,
你俩可莫要耽搁了他。」
林允明兀自叹口气,「是啊,我本出生商贸之家,虽读些诗书,却难以考取
功名,幸如今的国子监祭酒朱兴华不论出生,广纳学子,如此上天之德,由儿才
能进监修读,我这做父亲的,他的人生大事我又怎会拎不清呢?」
严文义询问道,「那老林你打算?」
林允明无故轻笑,「若雍州之寻再无消息,我和若萱就回一趟庐州老家了。」
说完举杯畅饮起来,仿佛饥渴一般。
严文义听后却急躁起来,「老林,你这何故,这都在长安呆的好好的,这么
突然回庐州干嘛!何况子由还在读书,还有铺子都不管不顾了?」
他的这般反应,好似预知了雍州之寻的结果。
林允明眼光迷离而涣散,一抹辛泪逸出,欲说还休,「我如何顾得下呢?在
长安的十年啊,仿佛已过半生。世人眼中的长安繁华壮观,而在我心中只是荒芜
一片。至于布行铺子,就请严兄代为打理,由儿他肯定还待在长安,也拜托严兄
照拂了。」
而严文义早已暴跳如雷,「老林,你怎滴如此,我就一做豆腐的,安懂这些
生意,再说你竟忍心拋子由一人于长安,你刚才说的话就这么拿不上台面吗?」
林允明自知有些冒失,连忙起身安抚道,「严兄,你误解我了,我只是想和
若萱想回庐州老家一趟,又不是不回来,你帮我打理布行有何不可,子由他呢,
自是有人比我们照顾的好!」
严文义羞稔,「哼!老林,你休要霸道,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随即两人突然呼呼大笑,惹的酒楼里人莫名其妙,却又不闻不问,好似平常
一般。
林允明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严兄,你这么多年也不回庐州看看吗?这异
地他乡终究难有故土的味道。」
严文义面色渐暗,娓娓道,「故土却无故人,何故徒增伤悲。」
林允明哑口无言,是啊,这些年他犹活在自己的那残破的世界中,又怎么会
过多了解这个曾经是那么陌生的眼前人,当年,两人第一次相遇也是多么的戏剧,
久而久之,严文义就成为林允明在长安为数不多能说的上话的朋友,可天意弄人,
他对严文义却知之甚少,如同从未过问一样!
严文义表情润色起来,瞥到旁边之人的木讷后说道,「老林,人间绝非净土,
各自都有各自的苦,如今平淡的生活我已然满足,曾经的烦心事,我早就烂在肚
子里了。」
随后他又叹道,「庐州啊,我已经没有任何回去的借口了,这长安是绿翠她
娘的故乡,就保留着我对她的最后一丝怀念吧!」
略显沧桑的眼光仿佛失了智一般,对严文义来说,他确实早已迷糊了故土的
模样,在长安的这些年,埋下了曾经的沉默与怒吼,如今与女儿相依为命,平淡
的生活尚好。
林允明一时无言,仿佛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想起了一抹翩翩的倩影,却瞬间
晃了晃脑,大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尽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