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一片碧草如茵的草坪上,一个小小的人儿正在蹒跚学步,旁边的乳母小心翼翼的护着,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宫女。那小人儿白胖胖肉墩墩的,头戴虎头帽,穿着开裆裤,颤颤悠悠的朝前走了几步,突然脚下趔趄,一个屁墩坐倒在地,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嘻嘻!”“哈哈!”几个小宫女年纪尚小,见他这般滑稽模样,忍不住偷笑。
一旁的乳母赶紧上前一把抱起小人儿,一边心疼的哄着“乖宝宝不哭啊”,一边没好气的拿眼瞪那几个偷笑的宫女。
毓灵见着此景也不禁莞尔,那偷笑的宫女中倒是有眼尖的,一眼就认出了毓灵,立刻乖巧的上前行礼问安。那乳母紧紧抱着小人儿,似是犹豫了一下,带着一点不情愿也走过来问安。
毓灵微笑着免了她们的礼,转而仔细打量乳母怀中的小人儿,只见他不过周岁左右,遍身杏黄色绫罗,项上戴着一只翡翠镶金项圈,显得富贵非常。毓灵隐约猜到他应该便是元劭唯一的皇子,待得看清他的面容,却实实在在的愣住了。
原来这孩儿长得既不像王思懿,也不像元劭,反而隔代遗传,肖似其外祖父王桓之,五官清俊端秀,尤其是那一双聪慧灵动的乌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小人儿虽然早产不足月,生下来身体孱弱,但幸而觅得名医诊治,熬过了最初几个月之后,身子骨日趋健康,加上奶水丰沛营养充足,很快就养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包子一只。
小包子此刻眼中泪水未消,圆睁着水汪汪乌溜溜的大眼睛跟毓灵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咧开嘴甜甜的笑起来,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娘……”
毓灵差点一头栽倒,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不带这么乱认娘的呀!
一旁的乳母慌忙纠正道:“宝宝错了,要叫表姨!”
小人儿不满的鼓起腮帮子,很有个性的坚持己见,朝着毓灵张开一双短小的胳膊,撒娇道:“娘……抱……”
毓灵抵受不住“诱惑”,情不自禁的伸手接住了他,略显笨拙的抱在怀里。
“郡主莫怪,小皇子如今刚学说话,还只会叫娘。”乳母不安的解释道。
毓灵早已无心计较,眉眼弯弯满是笑意,只是一个劲揉搓怀里的小包子,软绵绵香喷喷的,像小狗一样拱来拱去,真是可爱极了。
毓灵兴致甚佳的逗小包子玩了一会儿,终究小孩子容易疲累,很快就累得趴到乳母怀里呼呼大睡,边睡还边吐着泡泡。
毓灵看着乳母抱着小皇子离去,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如今已快满十九岁,若是按照一般惯例,女子十五及笄便嫁人,那她此刻早该儿女绕膝了。可惜她情路坎坷,姻缘稀薄,此刻竟仍是孑然一身,孤苦无依,从前她从未想过生儿育女之事,如今见到元劭的孩子这般可爱,心中那潜藏的一点母性竟被激起。
说到底,女子一生,不过求个相夫教子,白首同归,于她,姻缘已是难求,付尽真心却无果,反落得满身情伤。这些年来浪荡形骸,情人无数,也不过贪求那春宵一刻的温存,从他们身上汲取点滴的温暖,哪怕是虚言假语,亦可慰藉一时的寂寞。
然而这样的日子她终究有些厌倦了,即使有媚术傍身,她也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届时又有谁会陪在她身边,难道真的要独自一人寂寞终老吗?若是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即使天下人都抛弃了自己,至少还会有一人会陪着她,给她慰藉和依靠,让她不至于孤独终老。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想着刚才怀中那小人儿温香娇软的身体,她腹中的胎儿若是生下来,也会长成那般冰雪可爱的吧?
宝珠见毓灵逛了一回御花园,跟小皇子玩了一会儿后,反而更加心事重重,眉心蹙成一团,也搞不清楚她的想法,只能劝她喝了药,躺下好好安歇养神。
迷迷糊糊之中,毓灵仿佛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白胖小娃娃咯咯笑着,蹒跚朝自己走过来,她微笑着正要抱住他,却听那小娃娃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她眼前被绞成千万碎片,血肉模糊的一团……
“不!不要——”毓灵惊呼醒过来,身上的衣衫全被冷汗浸透了。
“主子,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宝珠慌忙赶过来,只见毓灵一头冷汗,脸色惨白,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
耳畔似乎还回荡着那小娃娃撕心裂肺的喊娘的声音,还有那血肉模糊的惨状,毓灵惊魂未定的抱住宝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可怕,呜呜,太可怕了……”
宝珠手足无措,只能抱着毓灵,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着:“别怕,郡主,只是噩梦而已,别怕……”
毓灵抱着宝珠痛哭了一会儿,神智逐渐回归。她千方百计的避孕,依然会怀上孩子,一路逃亡颠沛流离,仍然没有落胎,难道不证明这孩子与她有缘么?还有这个梦,这个真实到让她心碎的梦,若是拿掉这个孩子,只怕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自责中吧?她做不到那么狠心,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
她向来是信命的,命中注定,这孩子是她的,她逃不掉,也不想逃避了。
何况,这孩子虽是宇文清岚的种子,却更是长在自己身体里的肉,北燕她是绝对不会再回了,宇文清岚也不知她怀孕一事,这孩子若是生下来,便只是她一人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根本不重要。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她要一辈子疼着他,护着他,爱着他,相依相守一辈子。
这么想着,毓灵多日的困惑迷惘拨云见日,胸中的主意渐渐清朗。当她从宝珠的怀中抬起头,眼神已是充满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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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灵这一觉睡了很久,却很不踏实,昏昏沈沈中感觉耳旁有人脚步匆匆,有人小声说话,还有人低声叹气。眼皮好重,头好疼,她下意识的不想醒过来。
当她终於幽幽醒转时,一睁开眼便看到元劭坐在床边,他双眼熬得通红,俊逸的脸上却带着几丝阴沈和黯然。
毓灵立刻想起晕倒前元劭对自己的言语羞辱和粗暴行径,心头又是一阵委屈气愤,偏过脸不理睬他。她摸了摸身上的衣衫,都已经重新换成乾净的了,但身上的感觉告诉她,因为自己“及时”晕过去,所以并没有被侵犯,这让她略松了一口气。
“毓儿……”元劭执起毓灵的纤手,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嘶,你轻点!”元劭力气奇大,捏得她生疼,毓灵怒瞪了他一眼,用力将手抽了回来。她低头揉了揉自己被捏得发红的小手,发现手背竟湿湿滑滑的,沾满了男人的手汗。
这一下,毓灵觉出异常了,腾地坐直身子,正色问道:“我到底怎麽了?”
元劭抿了抿唇,幽黑深沈的眼眸凝住她,缓缓的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你怀孕了。”
宛如晴天响起一声霹雳,毓灵一下愣住了,定定的盯着元劭半晌,见他脸上的神色全不似作伪,她用力眨眨眼,揉揉耳朵,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说甚麽?”
“适才御医为你诊脉,你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元劭轻叹一声,胸中酸涩难当。他何尝不希望这是个玩笑,但请了太医院多位御医来看过脉,一致确诊她怀孕的事实,令他无法自欺欺人。
“怎麽会?怎麽可能?你一定弄错了!我不相信!”毓灵激动起来,顾不得跟元劭闹别扭,拼命摇着他的胳膊。
“是真的,我命多位御医为你看过脉,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你若不信,我命他们前来,你可以当面质询。”
“不……不可能……”毓灵口中喃喃自语,怎麽会这样呢?几年来,每次房事之後,她都必定会喝避子汤药,从不曾怀孕过,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