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大权,握着枪杆子,在当地一手遮天,只要把上级伺候好,跟土皇帝没两样。土匪还有压寨夫人,胡永泉找小老婆根本不稀。”
“你的话太反动,在外面千万不能讲。”刘仁说完闭了嘴。
马向前有些不服气,他问:“照你这样说,就没有王法了?”
“我不信什么法不法,权力集中在个人手里,什么法都得为他个人服务!”
马文泄了气:“这么说,刘辉就没说没管儿了,我们的仇永远报不成?”
马向勇把目光投向马向前,只是晃,不再说话。
刘仁表白自己的观点:“我看大家还是凑齐鸡蛋给刘辉送去,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怕刘辉吃了会噎死。”马文说:“刘辉害我们,我们还要给他送礼,这算啥屁事儿?”
刘仁说:“往上告也好,通过法律也好,无非是两种可能,一个是没人管,或者管不了,一个是告倒刘辉,不管哪种可能出现,对马荣老叔都没好处。刘辉的错误,只不过跟社员要点吃的,能算多大事儿?而马荣老叔犯得是政治错误,凡涉及政治的问题说大就大,为一句话掉头的大有人在。我看老叔还是认清形势,吃点儿亏就吃点儿亏吧!”
马向前嘟囔:“戏匣子里总讲廉洁奉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私下里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嘿、嘿也好,真没处说理了!”
刘仁对他解释:“事情都是明摆着,说是说,做是做,上级明确规定,公职人员不许吃拿卡要,哪个执行了?又有谁来管?不管是谎言也好,真事也好,咱们还要面对眼前。我有个想法,大家看行不行?马荣老叔当队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犯了事,就让他把两只鸡牺牲了,鸡蛋大家凑,秋后用队里的粮食补给大家。”
马向勇晃到刘仁跟前,停下身子说:“我看行,两只鸡也不用我老叔的,留着下蛋。我家有两只公鸡,给刘辉送去,反正他是杀了吃,公鸡比母鸡肉多。”
马文气不平:“你说刘辉算个屁?从小就没看出他会有出息,这么个屁货,吃到咱的头上,还得给他送过去!”
马向勇脸上的赘肉动了动,露出一丝阴笑。
自从被专政后,马向勇从没笑过,这一笑,又有损招出笼:“**同志整出样板戏,戏里有句名言,叫河内损失河外补,为了我老叔的切身利益,我献出两只公鸡,队里补给我一只猪崽儿就行。”
刘仁补充说:“但是,要有前提,必须是马荣老叔当队长,不然的话,我这当会计的也没办法。”
马荣拎着两只鸡和一筐鸡蛋摸黑去了刘辉家,心里不停地骂:“更名改姓的带犊子,这些东西先让你吃着,妈啦巴,等你栽到老子手里,我让你全吐出来!”
要说刘辉混吃喝,那不算稀事,用交易的方式向群众伸手卡要,还是第一次,这是刘辉从多年政治斗争中练就的经济手腕。
刘辉回顾这些年走过的路:“只从跟上胡永泉,可以说兢兢业业地工作,为了革命和领导利益,不惜大义灭亲,连名字都因工作的需要而改变,到头来被胡永泉一脚踢开,连个铁饭碗都没混上。看看革委会胡主任,吃香喝辣,吐出来的唾沫比钉子还硬。人家嫌老婆不会耍贱,立刻换个年轻的,咱可好,到现在还光棍一条,想在何英子那找点儿便宜,骚娘们儿不同意。革命来革命去,想找个革命差事还得送礼,罐头、鸡蛋不管用,把老娘传下来的金戒指搭进去,才换个工作组长的职务。他娘的,傻瓜脑袋也该开窍了,送上的东西不能白送,咱得想法捞回来。”刘辉收下马荣的礼物,笑着说:“这些东西嘛,我得给上边送过去,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也不能白帮吧?你得给我多记一百天的工分儿。”
马荣觉得刘辉到了贪贿无度的地步,想瞪眼,刘辉说了话:“让你出工分儿,是给你吃个定心丸,你想想,把你的队长撤了,我这一百天工分儿跟谁要?”
马荣想:“反正工分儿队里出,自己没损失,这个人情送得。”他说:“妈啦巴,我答应给你记工分儿,还有条件没?”
刘辉说:“看看你马队长说的,啥叫讲条件?工作组要忠实执行党的方针政策,不能跟群众讲条件。但是,革命者也要穿衣吃饭,我多拿一百天工分儿,也赶不上那些挣工资的干部。”
马荣答应刘辉提的条件,刘辉果然把播放敌台的事情彻底压下。秋后分粮时,刘仁用队里的玉米补给马文等人的鸡蛋钱,也多给了刘辉一百天的工分儿。由于分值低,刘辉挺不满意。
方枝花当了普通社员,干得挺顺心,不久怀了孕,孬老爷全家都高兴。
孬老爷养头猪,留着过年杀。上级有指示,私自杀猪不仅是资产阶级的行为,也是对抗无产阶级政权的表现,不但给予政治上的批判,还要给予经济上的处罚,并且没收带有赃物性质的鲜猪肉。孬老爷想得开,说话也跟上革命形势:“现时下来说,养个小肥猪,长到二百二,上级不让杀,咱就卖公家。有了几个钱儿,买盐用不了。酱油贵,咱不吃,小肚照样嘚嘞嘚嘞的。”他怕别人说他偏向小儿子,又嘟囔:“刘仓出去过,小尕多,心疼钱儿也得买几块糖,听说要糖票,那就不怪我这当爷爷的。添几件衣服吧,咱没那些钱儿,还怕老二家不愿意。老二家显了怀,剩俩钱儿,给未来的小孙子添个一件儿半件儿的。”刘占山问他:“孬老爷,生了丫头还添不添?”孬老爷更开通,撩开眼皮说:“现时下来说,生丫生小都一样,只要差样生,小孩子就一串儿一串儿的。”
刘占山喜欢逗拨他:“孬老爷,现在提倡计划生育,你思想进步,一定要响应号召。”
孬老爷斜着看刘占山,低下头说:“现时下来说,马荣说吃咱就吃,吃不到大散穗,咱吃晋杂五,小肚子吃得嘚嘞嘚嘞的。”
孬老爷的小肥猪在过秤前多喂了水料,滚瓜溜圆,卖了二百三十斤的好价钱。上级关心群众疾苦,奖励积极卖猪的社员,给了孬老爷五斤肉票。方梅认识供销社的售货员,孬老爷让她挑肥的买回五斤肉,留做全家过团圆年。
养猪的社员都把猪卖给国家,也都买回五斤肉,没养猪的人家排着号做豆腐。
分的豆子有限,主要是换豆油。上级发给每人三斤全面,大年三十儿能包上饺子,包饺子可以不放肉,一点儿油不放还不如野菜团子。经过科学实践,人们找到一个好办法,叫生挤豆油,挤干油的豆粕不成饼,磨碎可以做豆腐。有人用没挤油的黄豆做豆腐,说这样的豆腐好吃,豆腐匠刘占山也这样认为。用不挤油的豆子做豆腐时,他总要留下半瓢豆腐脑。给马荣那几家做豆腐,他留下的还要多,连饲养员都跟着借光。
队部里,刘占山忙得不可开交,小队部后面,场院里也不消停。刘氏等一些生活困难的女人扫高粱壳子,玉米皮子被不禁冻的老头儿搂去烧炕,青年人在偏西南的地方除去一大块雪,露出光秃秃的地面。大年前后是农闲期,这里成了知青和当地青年人的体育场所。篮球架是刘强和二胖子用柳木钉成的,规格参照庞妃中学篮球架的尺寸,有篮筐,没篮网。青年们集资从县里买回一个胶皮篮球,不标准,常在玩戏中漏气。后来“造皇上”的小儿子从城里带回一个真篮球,胶皮篮球留给未成年的孩子们使用。
刘喜和小石头都到场院里玩篮球,他们和马向伟、马成林不一伙,就是在一起玩,也往往是对阵。
小年这天,村里很少有人接送灶,连周云媳妇也破除了迷信,她觉得带着夫人的灶王爷一定偷懒,没心思到天上去汇报世间的乱事,准是撒个慌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