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也挨整,还不如用他换点儿政治资本。
正在马向东举棋不定时,马荣主动到大队自首。
自首的主意是刘仁出的,马荣有些信不过,又找来马向勇商量,打算让马向东出面摆平。马向勇被专政后,对这个掌权的本家弟弟产生积怨,他说:“让马向东出面,还不如没有他,依我说,你还是听刘仁的话,直截找孔家顺,把情况向他讲清楚,他不放过你,你就挺着吧!他要替你担一担,我看什么事也没有。”
刘屯广播敌台的事,已经传到大队,马荣一踏进主任办公室,孔家顺就大发雷霆:“好你个马荣,自己偷听敌台不过瘾,还广播出来给全村听,啊!这是杀头的罪,你知道不知道?等着吧!”
马荣来大队之前,马向勇嘱咐他,说孔家顺不好琢磨,翻脸不认人,叫马荣小心从事,不管孔家顺怎么说,只管点头,不要辩白和顶撞。马荣领教了厉害,慌忙中把口头语整了出来:“妈啦巴!你说得对,对,真对。”
“你说什么?”
“我、我说你说得完全正确,一百个正确,一千个正确,一万个正确,妈啦巴。”
孔家顺坐在靠椅里看马荣,大声说:“在我面前说话,把后面那句扔掉!”
马荣站在孔家顺对面,隔着桌子向孔家顺翻翻眼皮,又垂下,小声说:“是是,我扔掉,妈……”马荣把“啦巴”两个字咽回去。
孔家顺说:“你是自己到公社自首,还是让马向东绑上送你去?自己选择吧!”
马荣腿发软,身上哆嗦,靠在椅子上哀求:“孔书记,我是来求你,你高抬贵手,我这个小民就过去了。”
“你干别的事,我可以高抬手,是不是?这是反革命行为,我不能丧失组织原则。”
孔家顺不依不饶,让马荣感到走上绝路,他咬咬牙,腿骨硬了很多,扶桌站直,按马向勇所教,向孔家顺说明广播敌台的情况:“孔书记,我当时太困了,三点钟起炕,眼睛没睁就打开收音机,拧到出声的地方我就睡着了。妈……,我也想不到,莫斯科那儿远,还能跑到刘屯偷着广播,要知道,我就在收音机前守着,说死也不敢睡觉。”
“你这话是真的?”
“绝对是真的,妈啦巴,不信你问刘仁。”
孔家顺摇头,露出笑容大声说:“你把社员鼓捣醒,赶到地里去干活,你在队里睡懒觉,对不对?你这招挺高,实在是高啊!”
“对对对,不不,生产队干部应该和社员群众同劳动,共甘苦,听你的话,按您的指示办事,大公无私,斗批私修,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
“我可没让你收听敌台啊!”
马荣长了眼。
孔家顺说:“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还要做深入细致的调查,如果有证据确定你是为苏联社会帝国主义做宣传,坚决绳之于法,绝不姑息。
“是,是。”马荣看出孔家顺的强硬有了松动,他说:“我坚决配合调查,谁敢捣乱,绝不客气!”
孔家顺看一眼马荣,突然提高声音:“但是,啊!有可能公社也要调查,你这个人敢在大队撒谎,一见皮鞭才说实话,对不对?”
马荣觉得孔家顺有顾虑,拍着胸脯说:“孔书记,我马荣对你说的,句句是真话,不敢撒一点儿慌,公社来调查,我决不会改口,我要是挺不住鞭子,妈啦巴,天打五雷轰!”
“那好,你回去接受调查吧!队长先别当了。”
“啊!撤我的队长?让谁当?”
“人选倒是有,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马荣说:“孔书记,你可千万别让刘占山那些人当,他们领头走资本主义,已经给刘屯的社会主义建设造成了严重的损失。”
“让方枝花当刘屯的队长,不会走歪路吧?”
“你想把妇联主任调回去当队长,大材小用,方枝花不见得愿意干。”
孔家顺在椅子里端正身子,非常严肃地说:“革命者就像一棵不生锈的钉子,哪里需要就放在哪里,是不是?放在哪里就该在哪里发光!”
“方枝花是妇女,让她当队长,和骡子驾辕一样。”
孔家顺问:“这话怎讲?”
“老话说得好,骡子驾辕马拉套,老娘们儿当家瞎胡闹。”
“错了,又错了,这话有问题。”孔家顺想笑,仍然被严肃掩盖,他说:“把你这句话上纲上线,就可以要你的脑袋,是不是?你的思想觉悟太低,怪不得总犯错误。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中央文革的领导人还有女同志嘛,对不对?男人能做的事,女人都能做,男人能当小队长,女人也能当!”
马荣解释:“刘屯的情况不一样,要护堤,要沤麻,拔麦子也都是男人,这些话,队长都得到场。”
“到场又咋地?”
“干这些活,男人光屁股,让女人看了……”
孔家顺笑着说:“这些大老粗,顾忌还挺多,按你的说法,女人就只有围着锅台转了?老脑筋,老脑筋,啊!是不是?该改改了。”
“我改,我一定改,听你的话,坚决跟上革命形势。”
“要不还让你当队长?就怕上级来审查啊!”
“孔书记,我拿脑袋保证,坚决完成您交给刘屯的各项任务,再出差错,你把我剐了。”
孔家顺从座位上站起,做了送客的表示,他说:“那好吧,让谁当刘屯队长,大队再研究,你先回去,在接受审查期间不能再出差错。”
马荣走出办公室,又被叫回来,孔家顺拉下脸,低声说:“我是大队革委会主任,你是我提拔的小队长,犯了错误,我理所当然替你说话。可刘辉不一样,他是工作组长,专门儿调查坏人坏事和反革命言行,他那关你过不去,我看你还是去公社自首。”
马荣知道孔家顺和刘辉面和心不和,他很硬气说:“我不在乎刘辉,他还不如一条狗。”
“都是狗,那得看主人是谁,是不是?你们刘屯养狗,来了运动要打光,领导人养的狗,吃的狗食可比咱俩吃的饭强百倍,对不对?狗屎苔没人喜见,长到金銮殿上就了不得喽!”
马荣听出孔家顺和刘辉矛盾不算小,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也敢说话:“刘辉以前跟着胡永泉,没少祸害人,如今胡永泉坐上公社第一把交椅,刘辉巴结不上,被弄回小队干活。那小子不死心,常往公社跑,后来也不知咋整的,捡个工作组的差事,装得人模狗样。没人怕他,刘占山走资本主义他都管不了,还让刘满丰糊个大嘴巴子,他连手都没敢还。”
“听说刘辉被刘强抓住了手腕,那场架才没打起来。”
“都是刘屯人瞎说,刘强和刘辉穿一条裤子,都不是好东西。”
孔家顺把马荣看了一会儿才说话:“那好吧,如果刘辉放过你,就算你便宜,他要和你过不去,我这个大队主任还是保不了你。”
马荣嘴上说不怕刘辉,心里可没底,二倔子屈死的教训,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想回家吃口饭再去找马向勇商量对策,刘辉自己找上门儿。
马荣播放敌台的事,被人用检举信的方式投进了公社的举报箱,工作人员看一眼后要扔进垃圾桶,想了想,又把它放回桌子上。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科学知识的普及,戏匣子进了千家万户,通电的地方有电子管收音机,没电的地方有晶体管收音机,差一些的地方,用上带耳机的矿石收音机。由于莫斯科电台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