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
这是一句彻头彻尾的政治口号,让刘辉用得非常贴切。
要是以往,刘占山会火冒三丈,而现在,他也知道问题严重。刘占山强压怒火,很客气地对刘辉说:“朱工作,我承认种大散穗犯了路线错误,你给我机会我就改,实在不行我去打罪。可这二百亩秧苗没惹你,它们也不知道什么主义,你高抬贵手,留下它们吧!到秋天,咱都能尝到好吃的高粱米。”
“不行!好吃的高粱米是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坚决毁掉!”
刘占山还想说服刘辉:“朱领导,你也该想一想,现在把秧苗毁掉,种什么也不赶趟了,二百亩地颗粒不收,也会影响农业翻身仗。”
“我不管,影响农业翻身仗的责任由你负,我是执行政治任务,政治工作压倒一切!大散穗高粱是资产阶级,必须连根拔掉!”
刘占山实在憋不住,想用革命理论把刘辉的革命理论压倒,又觉得不解渴。他想骂,琢磨着骂什么最合适,这当口,刘站出来说话:“我说刘辉,你也是个庄稼人吧?就算你当了干部,也不能忘本,你爹可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伺弄这二百亩高粱,铲了五遍地,社员们流了多少汗水!二百亩啊,不是小数目,大散穗高粱也能打八万斤粮。八万斤,咱刘屯全年的口粮!你把秧苗毁了,等于颗粒无收,你拿什么支援国家建设?拿什么支援亚非拉?你的政治都是空话!”
刘像有病,说话没力气,刘辉也没把他当回事:“得得得,我跟刘占山对话,别人少插嘴。”
刘往前靠,站到刘辉的跟前说:“我不是多嘴,我是说句公道话,你不要为了个人目的毁掉集体的秧苗!”
“去你的,你不是队长了,还装什么大瓣蒜?”刘辉说着,胳膊一横,挥到刘身上。刘向后倒,被刘强扶住,刘满丰冲到刘辉跟前,抓住他的脖领。
此时的刘辉,又一次被革命烈火烧得激情澎湃,在怒气冲冲的刘满丰面前表现得格外坚强,他没碰刘满丰抓他衣领的手,厉声问:“你想干什么?”
刘叫刘满丰不要惹他,刘满丰松开手。刘辉见刘满丰没敢把他怎么样,更加气盛,对刘满丰说:“别跟我耍英雄,我不认识你咋地,有能耐别从大辽河逃走啊!”
刘满丰扬手给他一个嘴巴子,刘辉想还手,被刘强抓住手腕,刘辉把怒火烧向刘强:“你他妈算老几,还敢向我伸手,在刘屯,没有你立脚的余地!你当过地主,还……”刘辉想借抨击刘强挽回局面,可他觉得手腕像断了一样疼,用眼溜一下四周,马向前瞪圆眼盯着他,要不是付亚辉看得紧,马向前会立刻扑上来。
刘强觉得刘辉腿哆嗦,松开抓他的手。
刘辉连夜跑到公社,没敢去惊动胡永泉,他找到铁匠铺,和孙有望在火炉旁挤了一宿。刘辉知道公社机关的作息时间,不到八点,见不到工作人员,胡永泉如果不值班的话,来得还要晚。刘辉手里没礼品,不能去领导家,想找个地方吃口饭,唯一的小饭馆儿也是八点钟开门,盼到吃饭时间,刘辉又舍不得钱。
两个黑面馒头一碗菜汤两角五分钱,还要半斤地方粮票,刘辉又能吃,六个馒头下肚还不觉饱,算一算得五角五分钱。五角五分钱是刘辉一天的工分儿钱,那还得好年头。
刘辉囊空如洗,只好流着口水离开。
人在富贵时不会因吃不到黑面馒头而懊恼,和平民百姓相比,刘辉也属于富贵人,但是,他把所有的积蓄买了酒和鸡蛋送给胡永泉,谋得工作组长的职务。刘辉在吃不起黑面馒头的情况下,也明白了一个哲理:“我给胡永泉送礼,是因为胡永泉有权,我可以在他的权柄下得到好处。我用舍不得买馒头的钱买一个工作组长,也要利用工作组长的职务弄顿馒头钱。”
在公社革委会主任办公室,胡永泉接待了刘辉,亲自拿把椅子让他坐,刘辉不敢,胡永泉说:“咱俩在一起工作多年,老同事了,不要客气,也不要把我当领导看,坐吧,坐吧。”
公社一把手把刘辉称为同事,使他感动得手足无措。刘辉坐在胡永泉递过来的椅子上,把两人的交往历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胡永泉当工作组长时,他是队员,胡永泉当治安助理时,他还是队员,胡永泉当了副社长,他的队员身份不变,两人地位变得悬殊,关系也就明显变化。胡永泉当组长时,他们可以吃住在一起。胡永泉当了副社长,见一面都困难,让见面,他要拿出仰望的姿态。现在胡永泉当了革委会主任,刘辉险些丢掉饭碗,要不是老娘留下一枚戒指,他真的没有见胡永泉的机会了。刘辉想不通,为啥别人直线上升,而自己总停留在一个位置上,他感到悲哀,忘了先和领导搭话。
胡永泉问:“你私自找我,为了你个人的事吧?”
“不、不。”刘辉揉揉眼睛赶忙说:“是公事。我在刘屯割资本主义尾巴,遭到刘占山等人的抵制。”
“刘占山等人,还有谁?”
“还有刘强、刘、大胖子,还有马向前。”
胡永泉对这些人有印象,又很模糊。
刘辉说:“刘强,就是那个啥也不怕的大个子,去年和专案组作对,被带到公社专政,也不知为啥又给放了?那小子出身不好,又娶了地主家的女人,思想非常反动,应该借这次割尾巴的机会,把他抓到群专组。”
“群众专政领导小组改名了,应该称基干民兵无产阶级专政指挥部。”
“对、对,是应该这样叫。”刘辉觉得名字长太绕口,又问:“简称怎么叫?”
“没有简称,觉得太长的话,就叫指挥部吧。”
刘辉说:“应该把刘强抓到指挥部来专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胡永泉点点头。
刘辉说:“也该把马向前抓来专政。”
“马向前?”
“我和你说过,马向前是二倔子的儿子,对你恨得咬牙切齿。”
胡永泉看着刘辉,很不高兴,而刘辉觉得革委会主任感谢他的提醒。
胡永泉说:“我做为一名领导干部,人民公仆,所做的工作都是为国家、为人民,对个人是没有恩怨的,人民会理解的,现在不理解,以后也会理解的。”
刘辉不相信胡永泉有这么高的思想境界,但他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在您的教导下,我也懂得一个道理,不能因个人恩怨影响革命工作。”
胡永泉心里说:“你懂个啥?”嘴上问:“你刚才说,刘屯出现了资本主义尾巴,这个尾巴有多大?”
“老大了!刘占山用二百亩地种大散穗高粱,二百亩,二百亩啊!”
胡永泉问:“大散穗高粱咋回事?”
刘辉急忙解答:“上级号召种晋杂五,这是高产作物,而刘占山倒行逆施,种上二百亩低产高粱。”
“这个刘占山脑子有问题吧,怎么高产不种种低产的?刘屯的广大社员群众为啥不起来抵制?就算社员觉悟低,工作组和大队干部也该出面阻拦!”
刘辉说:“大散穗高粱虽然产量低,可是,秫秸、簚子都能卖钱,收益比晋杂五还要大,而且米好吃,刘占山用这些麻痹广大革命群众。”
“这就是你要割的资本主义尾巴?”
“对呀!上级要求我们以粮为纲,打胜粮食翻身仗,刘占山把眼睛盯在线上。钱是什么,钱就是资本主义。”
胡永泉觉得刘辉又犯了可笑的老毛病,这些大道理应该领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