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踩,一团黑影泼喇喇越顶飞去,反抄在她前头,才知给人当了脚踏板,于坠地前拔簪掷出,直标乌影背心,百忙中不忘娇笑:“祭血魔君好快的手脚!待本座助魔君一臂之力!”被称为“祭血魔君”的黑影径自卷向梅玉璁师徒,似连钗针都追之不上,遑论是人,轻功的造诣简直骇人听闻,梅玉璁等自当无幸。
突然间,乌风里迸出一声嘶嘎惨嚎,轰的一响,因停滞而现出形影的黑斗篷燃起冲天烈焰,祭血魔君整个人化成一团巨大的火球,飞也似的向后弹开,势头之劲急,竟与后发而至的钗针于空中交错,“噗”的一声也不知被射穿了哪一处,直至跌落地面时仍不停挥舞四肢疯狂滚动,惨叫不绝,片刻才没了声息,然而火焰依旧熊熊燃烧着,伴随着烤化脂皮的焦臭。
“这是……《燔血功》!”宫装裸足的雪艳青瞠圆美眸,暗忖:“难道他并末中毒?”犹豫之间足下微滞,挥舞铁桨的赤帝君就这么咆哮着越过她身畔,抢先接敌!火光倏忽又起,这回却非掌势,而是数之不清的炽亮剑芒宛若蜂群离巢,争先恐后迎击铁桨,拖曳开来的火光如千条指头粗细的焰龙齐出,辉煌灿烂之至,“朱明”二字当之无愧。
密如连珠的叮叮铿响间,铁桨的抡扫为之一顿,其上爆出无数火星,彷佛在两人当中炸开成束烟花。
一声闷哼,居然是铁塔般的赤帝君倒翻出去,轰隆一响铁桨坠地,女巨人踉跄跪倒,捂着左眼的掌底汩出鲜血,指缝间穿出半截断钗,敢情梅玉璁是以玉面蟏祖掷出的发簪代剑,硬生生迫退赤帝君,还坏了她一只照子。
“解……解药!”女巨人忍痛拔出钗尖,不顾鲜血披面,猛对白衣女子伸出蒲扇般的巨掌。
蟏祖并非所有的发饰都喂毒。
做为兵器之用的针钗不论,常人不会特意提防的钿头云篦上喂的是极厉害的春药,其余还有使人昏迷的迷魂散丶有问必答的吐实药等;而这支簪上喂的,则是麻药。
“没毒!爱信不信。
”随手扔去一只药包。
“那点药麻你不倒。
真不行,便吃些活络气血的醒丹罢。
”赤帝君将信将疑,但那梅玉璁棘手得很,自己并无单挑取胜的把握,盟中诸人各怀鬼胎,她既与玉面蟏祖说好了联手立功,料雪艳青没有坑她的必要。
祭血魔君那臭飞鼠,正是单干王兼自了汉的血淋淋下场,不拉党结派共图功名,镇日躲在一旁钻空子丶抢功劳,才成了外焦里嫩的炙烤山河肉。
玉面蟏祖说是麻药,她便信了,以赤帝君体格之健壮,怕要三倍于常人所需的量才能药倒她,随手将药包收进腰带,完好的右眼望向庄门前,照准那个夺走她左眼的男人,眸光阴沉。
一见祭血魔君截胡,原本匿于林间的白帝君丶玄帝君也跟着现身,只是二人毕竟没有祭血魔君超凡的轻功,直到这会儿才加入战团,正好接替眇目败退的女巨人。
瘦如竹竿的白帝君右手蜈剑,左手蛇钩,以两柄门兵器施展成名绝学《蛇虺百足》,招式刁钻;矮墩似的玄帝君以一双肉掌接敌,掌心乌黑,似练有毒砂掌一类的功夫,掌劲沉雄,进退如风,反而比双持兵刃的白帝君更难抵挡。
两人均戴着童玩似的糊纸面具,极之贴合脸型的薄面上,以黑白二色描绘出由太极阴阳变化而来的扭曲图样,只不过玄帝君是黑多于白,白帝君则与他恰恰相反。
梅玉璁靠在徒儿身上,仅出一臂应付,半截发簪很快就被蛇钩挑飞,索性以贮有异铁的布包来格挡,居然打得有来有去,勉强僵持。
黑白无常似的双岛君缠斗片刻,逐渐焦躁起来:祭血魔君成了焦炭,赤帝那女汉子眇去左眼,但他们都是单打独斗败下阵来,相较二者,哥俩儿半天还拾掇不下,简直没脸了。
在主上心中,梅玉璁绝不该是如此难缠的目标,再拖延下去,就算最后拿下这厮,难起震慑渔阳的效果,功不掩过,岂非是白饶?玄帝君把心一横,咬牙道:“留!我要出绝招啦。
”白帝君与他同出一源,心知搭档开声,非是向对手示警,而是功蓄劲耗时,让自己争取时间来着,蛇钩蜈剑连绵施展,急攻少年,打的正是“射人先射马”的主意。
“兀那贼子,连孩子也不放过!”梅玉璁拆解得狼狈,眦目欲裂。
“五帝窟行事,几曾放过孩子?”白帝君哈哈大笑,信手在少年臂上拉了道鲜血淋漓的长口子。
玉面蟏祖叫道:“薛百螣,你忘了盟主的吩咐么?”高瘦道人暗啐一口:“不用你个骚货假好心,没见这厮便是拿徒弟当盾牌么?”嘴上应付:“行啦行啦,死不了的,监军大人可消停了。
”梅玉璁单臂难护弟子,逼急了,将布包朝白帝君面上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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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君侧首让过,心下大喜:“好嘛,送彩头来了。
”蜈剑连转,似抢攻实牵制,百忙中蛇钩回身一勾,满拟夺下异铁,岂料却扑了个空。
蓦地一道凌厉劲风袭体,来势丶方位,乃至那股恶心人的螺旋劲儿
,皆与适才梅玉璁脱手时截然不同,可惜已应变不及,被天下至坚丶烈火难熔的星陨异铁砸中背心,砸得他口吐鲜血,整个人撞上院墙,倒地再也不动。
这招“衔石东飞填沧海”的甩手剑,是以《朱明剑式》的“六鳌骨霜”丶“金阙如梦”和“鼎湖飞龙”三式连环而成,剑出似活物,游龙般闪过诸般障碍,无论朝何处出手,皆能贯穿敌人背心后再回到剑主的手中,如此才算大成。
正因极其难练,才被冠以象征儒宗的“沧海”二字,以示尊崇。
双燕连城一甲子内,莫说练成,就连练到第一层“剑出似有灵”丶能避行进路线上诸物的,也仅梅玉璁一人。
近年他刻苦钻研,勉强练至第二层“回首来时路”,但还无法用于实战。
能击中白帝君,全赖布包的卵形较剑形更利于回旋,兼有飘起的裹布稳定轨迹,才侥幸得手。
至此玄帝君饱提元劲,没理重伤倒地的老搭档,呼啸一声单掌劈出,原本掌心处的黑气一路蔓延到手肘,如将整条臂膀浸入墨汁,而理当墨色最深的掌中央,此际却霜白到泛起金银异芒的地步,所经处气息凝结,胜似冬降。
梅玉璁避无可避,忙催动《燔血功》相应。
双掌一印,瞬间霜火俱凝,紧接着炽亮的火星与汽化的冰雨齐齐爆炸,三人分两边对向弹开,梅玉璁师徒摔落在庄门檐阶之前,玄帝君则平平向后滑开两丈有余,双足在地面铲出两道沟,越到后头下陷欲深,静止时已没至脚踝处。
“……好厉害的《燔血功》!”矮小粗壮的玄衣道人喃喃道,掌心的金质霜气消失,又恢复原先漆黑如墨的模样。
“竟能接下我的《雪花掌》。
一人修练双极功体,到底是勉强了些,失之毫厘,却是差之千里。
”拔出双足单手负后,踅至院墙边。
雪艳青本以为他是朝梅玉璁去的,正欲上前,以免分羹无望,不想他却是向重伤的白帝君行去。
玄衣道人瞧都没瞧地上的布包一眼,食中二指按上老搭档颈脉,点头道:“还有气。
好得很。
”反手一扯他发顶髻子,如拖尸袋般,将白帝君拽入一旁的树影深处。
人发脆弱,其痛连心,即使伤势沉重,这般拖行终也疼醒了白帝君,只听他虚弱哼道:“师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