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民在捣鬼,他
故意拿到公园去的话来骗我?”
这样想着他觉得一团高兴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在梧桐树下找到一把空椅子,一个
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又觉得无聊,便索把吴仁民的事
抛开,走出公园找方亚丹去了。
吴仁民和熊智君的确到公园来过,而且高志元进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公园里面。但是不久
他们就出去了。吴仁民约熊智君去看电影,她并没有推辞。
他们到了电影院,时间还早,只有寥寥的十多个。他们在厅子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两
个座位。
他和她坐得这样近,两个的手臂差不多靠着,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有些不安,但又
很高兴。她的脸微微红着,脸上露出笑容。这笑容在她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消去。她并不避开
他的注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安。她也许比他更热,虽然在表面上没有表示出来。但是他
也看得出她很愿意同他接近。
在公园里他们并没有谈许多话,他们的注意力被大自然的美景吸引去了。他们问答的都
是普通的话,但里面也含有特别的关心,这是彼此在沉默中也能够感觉到的。
如今在这暗的、并不十分宽敞的电影院里,沉闷的空气开始窒息他们,一种隐隐的闷
热把他们的热点燃起来,使他们觉得需要着向对方进攻,但又害怕这进攻会受到阻力。起
初他们并不多说话。说一句话好像都很困难。因为一句话里面必须含着几句话的意思,要使
听话的从这句话里体会出未说的话来,但同时又害怕听的
误解了意思。这时候更能够表
达出他们的心的就是那偶尔遇着的彼此的眼光。虽然是眼光一注视,脸一红,嘴一笑,彼
此就把掉开或者埋下来,但是那心的颤动,那使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的心的颤动,却使得
彼此都忘了自己。这是刺激,这是陶醉,这是热。虽然不见得就是吴仁民所想的那一种,然
而这许多天来过惯了孤寂、冷静的生活的吴仁民终于被它压倒了。在一阵激烈的感波动之
后,他终于鼓起勇气说话了:“智君,”他突然用了战抖的声音轻轻地在她的耳边唤道。
她掉过脸看他。他却觉得咽喉被堵塞了,挣红了脸,半晌才说出下面的话,声音依旧抖
得厉害:“智君,我说……这种生活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那样地寂寞。那样地冷静。
那样地孤独。别都说我
漫,轻浮,鲁莽,空想……我的周围永远是黑暗。就没有一
个关心我、我的
……但是你来了。你从黑暗里出现了……智君,你把黑暗给我扫去了。
你把过去的影都给我驱散了。你给我带来一线的光明,一线的希望。在你的美丽的眼睛里
我看出了我这许多年的痛苦的报酬……我你,智君,我
你……但是你会
我么?你会
我这个被许多轻视的流
么?……我愿意把我的鲜红的心献给你,只要你肯答应,我愿
意立刻为你牺牲一切。……如今在你的面前,在你的身边,我把整个仇视我的世界都忘掉
了。我又有了新的勇气了。智君……我请求你允许我……我请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把那一
线的光明和希望给我带走,让我再落进黑暗里去。……我不能够再过那种生活。……”在这
长篇的叙说的中间,他的眼光不住地在她的眼睛和嘴唇上移动。他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它
们。他的话并没有完结,但是热使他说不下去了。他便拿起她的左手,用两只手抚摩它,
好像在表示他害怕把她失掉。
“先生,”她开始用温柔的声音回答他。她的眼睛里已经嵌着明亮的泪珠了。她把脸放
得离他更近,她就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我不是已经对你说过我生存到现在全是拜领你的
赐与么?我不是对你说过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么?先生,我的心难道你还不知道?倘使我果
然可以帮助你,倘使你果然需要我,我是一点也不吝惜的。先生,像我这样的子还值得你
么?……我果然还有得到你的伟大的
的幸福么?
……先生,我的感激,我对你的感激,我不知道用怎样的话来表明我的——电灯突然灭
了。她的话也就跟着中断,她不能够继续说下去了。音乐响起来,银幕上现出了影。她的
心被一阵剧烈的感的波动捣碎了,她不能够再支持,就把
斜靠下去,紧紧靠在他的肩
。她的
和她的身子抖得厉害,这颤动代替她的嘴说出来那许多许多不能够用语言表示的
意思。他完全了解她了。
银幕上开始了一场生活的斗争。在黑暗的社会里一个郎生长了。她有一颗纯白的心,
不知道这社会上的种种事象,平静地在贫穷里生活下去,一直到开花的年纪。于是引诱来
了,她的纯白的心是不能够抵抗的,她受了欺骗,还以为是在做恋的梦。然而梦醒了,理
想灭了。她看见金钱怎样摧残了
。这就是造成她的堕落的原因。这以后的几年中间的
放生活把她的青春差不多要消磨尽了,她准备着躺下去走进永恒的门。就在这千钧一发的
时候,一个天真的青年来了。他的纯洁的伟大的终于扫尽了她的过去的
影,使她得到
了新生。
电灯重放光明,厅子里响起了说话的声音。观众不多。这是“休息十分钟”的时候。
这是美国资产阶级的导演的典型的作品,从那种千篇一律的流行的大众小说里取材
的。靠着导演的艺术才能,这张片子还紧张动,使得观众提心吊胆地注视着银幕上的动
作。最后的团圆才给他们带来轻快,但是这轻快就把以前的作用完全扫除了。
这张片子对于吴仁民和熊智君却另有一种作用。他们在影片里看出了另一种意义。这是
和他们的生活有关联的。尤其是那个最后的团圆明显地给了他们一个希望,为希望无疑地把
他们结合在一起了。
电灯重燃的时候,熊智君把从吴仁民的肩上抬起来,望着他一笑。
“怎么,你哭了。”他带笑地说,便取出手帕替她揩眼泪。
她并不拒绝,就让他替她揩,只是微笑地解释道:“我太哭了。我看电影看到悲惨的
节,常常会哭的。”
“但是这个结局不是很好的吗?”他鼓舞地再说了一句。
“是的,这个结局倒给了我不少的勇气。先生,你看,我真会像影片里的主公那样得
到新生么?你真愿意救我么?”
她温和地问。她敬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和她的脸都充满了
和感激,但是感激比
更多。
“智君,究竟是你救我还是我救你?你为什么还要疑惑?
你不知道我没有遇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如今又是什么样的心
。我现在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