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以来,关靖第一次恨起,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韩良仍在说着。
“那,您被刺客砍伤,是她以自身之血,混
香料之中,替您止血。于是,您的血里,就混
了她的血。”
关靖吸着气,沉吟不语。
“主公,她来之前,您的,不曾如此痛过,不是吗?”
他依然不语,脑海之中,全是她过往,夜夜,温柔伺候他的模样。
那些,全都是假的?
没错,他确实怀疑过,她可能是间谍。
然而,他是那么自信,以为终究能够收服她,就像是他收服了韩良、吴达、子鹰,以及其它无数。
他还以为,她多少对他动了,不是吗?
韩良的声音,在厅室里回着。
“主公,要使用『心”,就必须先服药,让血中染毒。服药者会身心皆痛,
夜有如肝肠寸断,时间长达三年。“此种下毒法,骇
听闻。”下毒之
,形同陪葬,因为难以施展,所以失传已久。“
“她是用自己,喂了我中毒吗?”他问,听见脱语音中,带着笑意。
“是。”
是吗?
她就这么希望他死?她就这么痛恨他?同床共枕、相拥同眠,不过是心机计算?
她筹谋这毒计,筹谋了多久?三年?不只?三年只是服药的时间,要有这念,到真的下定决心实行,又要进到关府,留在他身边,找到机会,是花了她多少年?
“主公,她有这决心,能忍这样的痛,非要杀您不可。这个,绝非是寻常
可以比拟。”
是的,她不是一般。
他早就注意到,她有着寻常没有的勇气。
会留着她,就是因为,她的勇气世上罕有,甚至连绝大部分的男都比不上。她不像幽兰那么柔弱,而是勇敢又坚毅,才吸引他的注意,让他想要她,得到她的
与她的心。
偏偏,等到回时,才发现自己对她迷恋已。
“主公,沉香非死不可。”
韩良的话语,余音绕梁。
关靖无语。
在他走上这条路之前,早就该知道,迟早会遇上这样的。
这一路走来,他耗时这么多年,机关算尽、双手染血,一步步踩在无数的尸身上,好不容易,才来到这个位置。
一个小小的,算什么?
算什么呢?
但是,心,被扭绞着,像是被拧出了汁、被挤出了血。
他早就算着了,迟早会有这一刻,不是吗?
即使如此,心中的怒火,还是烈烈狂燃。他为什么会感到,胸,比
更痛上无数倍?她的毒让他
痛,那么,此刻让他胸中剧痛的,又是什么?
“想杀我?”他的声音平淡,唇边笑意更。
“是。”韩良坚定的回答。
关靖起身,轻笑。
“好。好。”
他连说了两个好,然后,抓起香匣,转身离开,也不回的朝屋内寝居走去。
“很好。”他说。
关靖离开后,厅堂之上,只剩下忠心耿耿的韩良,继续跪在桌案前。
主公是笑着离开的,但是,他却觉得的不安。
沉香不是寻常,他早已知道,主公对她动了
,所以才会搜罗到所有证据,确定她的毒计,有了十成十的把握后,才来呈报。
但是,他这一步,很可能下错了。
该死!
他原本以为,主公只是把她,当作幽兰的替身。
但是,当他看见了,主公脸上狠厉的表,才赫然惊晓,自己根本错估了,沉香在主公心里的分量。
只是替身,不会牵心动魂,更不会让关靖这么动摇,还了心。
随侍多年,他能看穿,主公的真正绪,就算主公刻意掩饰,能够骗过世上的任何
,也骗不过他。
厅堂之中,韩良跪坐原地,慢慢握紧拳。
这一刹那,他才惊觉,自己不该来呈报关靖,而是早该在确定她的罪名之后,先下手为强,杀了她再说。
那个,是个心腹大患。比起她用的毒,她的
,对主公来说,更是危险不知多少倍。
他的额上,隐隐浮现青筋,悔恨自己的失误,竟失去杀她的大好机会。
此时此刻,要抢在主公见到沉香前,先将她杀死,根本来不及了。更糟糕的是,跟随关靖这么久,身为关靖最信任的谋士,几乎不曾错判关靖想法的他,现在竟也不能确定,关靖究竟会怎么做。
是留?
还是杀?
是折磨致死,还是一刀了断?
抑或是……抑或是……
韩良猜不透,带着骇厉色,会震动到忘了保持冷静、不泄漏真正
绪的关靖,心中真正的想法。
这是他一次,看见关靖如此失控。就连当初,幽兰病死的时候,关靖的反应也远比不上此刻。
该死!
他在心中暗咒着,自己的失算。
最好的机会过去了。
如今,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这里等着。
等待结果。
第12章(1)
寝居之内,一灯如豆。
窗棂外,呼啸的风也停了。
雪呢?是不是连雪也停了?
沉香跪坐在榻上,蓦地兴起这个念。
好安静啊!
那种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静,就像是这世上,没有了任何的声息,只剩下自己,与身旁的那一盏孤灯。
然后,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又一步。
那个男,踩着沈稳的步伐而来。
一步、一步,再一步。
那脚步声,牵引着她的心跳与她的呼吸。
沉香知道,那是他。
那个十年前率领大军,占领北国十六州,十几之前,又下令数万弓箭手,将景城百姓,屠杀得不剩一
的男
。
她抬起,凝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听见关靖步步
近。
不知怎么的,在这个时候,她竟会想起,他坐在营帐的简陋木榻上,身下铺着保暖的皮毛,以掌心揉着太阳岤,另一手朝她伸来,在她没有回应时,嘴角泄漏的那抹苦笑。
仅仅是想到,心,就又痛了。
明明就知道,像他这样的罪,根本不该仔活在世上,就如她这样的
,就算是被千刀万剐,死后也无颜面对,冤死的爹娘、兄姐,以及数不尽的枉死冤魂。
脚步声,在门外止停住了。
接着,雕刻着冰裂纹、覆盖着防风厚布的寝居房门,发出咿呀的声响,被从外推开了。
她看见了关靖,瘦健壮的身躯就站在门外,俊美的脸上,带着狰狞的微笑,模样比厉鬼更可怕千百倍。
那表,再无遮掩、再无隐藏,该是他真正的模样吧!
凝望着门外的他,突然之间,她眼眶热烫,几乎就要流下一颗颗的泪水。
并不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今夜就要死在他的手上。而是因为,直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