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佰春还不是太清醒,愣了好一会儿,有些迷糊地说:“下雪了……很痛……”
“哪里痛?”欧意如放下拭发的巾布,走到施佰春面前,坐在床沿。
“这里……”施佰春指着腰际。
欧意如揭开施佰春的里衣,发现原本该是平滑无痕的腰间,不知何时竟浮现了一圈淡淡红痕。
“下雪了……好痛……”施佰春喃喃念着。
“你是这伤是怎么来的?”欧意如低头问。
“不是我弄的……”
“是谁?”
“……大胡子……拿着刀的……”施佰春比划着。“……刽子手……这样砍下去……”
“小七!”欧意如见施佰春双眼迷蒙,犹似在梦中,立刻朝着她大喊了一声。
施佰春一惊,整个人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她眨巴眨巴眼望着欧意如,眼里的朦胧逐渐散去,换了清明回来。
“啊……”施佰春呆呆地发出叫声,
“你做恶梦了。”欧意如轻抚上施佰春的脸。
施佰春吁了一口气,又倒回软绵绵的席铺上,仿佛叹息般地道:“铁定是你说陪我睡,我才做恶梦的。我再重睡一回好了。”
欧意如拉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双手往施佰春腰间揽去,抱往她。
施佰春的手搭在欧意如手上,碰融到欧意如手腕处那个由银质的手链。
手环温温的,带着欧意如身上的热度。
落入温暖的怀托里,施佰春睡意再度上涌。她模模糊糊地想着:这是她以前最爱的一根手链。而这手链,却带在自己最喜欢的人身上。
想着想着,她在云倾的怀中,渐渐坠入香甜的梦乡。
一早,湘王府派了个太监,送来一盘黑黑烂烂还有活蛆蠕动着的东西。
施佰春看了差点没把方才用的膳食吐出来。
问了太监,得到了和施佰春料想一样的答案。那是从皇帝身上刮下来的烂肉。
“送这东西来干嘛?虽说我当初有承诺过能救皇帝,但你们家小气鬼可没答应,还让我差点没命出小气鬼的府。现下这承诺没用了,他欧意折梅还叫你来作什么?”施佰春双手环胸倚着药房门板,打趣地说着。
这小气鬼自然是指那七皇子湘王欧意折梅。
自从上次义勇救人,宝贵性命却险些葬送在那良心被狗啃了的家伙身上后,施佰春决定以后对欧意折梅也不用太客气。什么皇子,什么王爷,之内的敬呼都免了。
“七王爷托奴才带口信给施小大夫,人命关天,更何况万岁爷龙体攸关万民福祉,请施小大夫体谅他身为人子的心情。当时一时情急才会对施小大夫无礼,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施大夫海涵,待万岁爷康复之后,必定登府谢罪。”太监恭恭敬敬地说着。
施佰春本不想理会的,其实皇帝死不死都与她无关。但又想到皇帝如果驾鹤向西去,天下铁定会大乱好一阵子,再想到这皇帝怎么说也算得上他家那口子是爹,也是她六师姐的爹,在情在理都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伸手一拿,把肉端进去药房里,详细用几味药粉试了试之后,她再探头对那太监道:“成了,回去告诉你们家那小气鬼,这毒我施大姐以前亲身试过,有经验来着呢,让他甭担心,过个两天再派人来拿解药成了。”
皇帝身上这毒,果真是当年大师兄种在她身上的一百零八种其中一种。难怪那时在树林里,自己对欧意折梅提起大师兄的著名毒药“要活活不成,要死死不了”时,他和小白的脸色会那么难看。原来,还真是瞎碰上了。
施佰春又把那些试毒的粉末挑起来,发觉这毒虽然看来好像有加了一点料,使毒发作起来比以往她尝过的更复杂些,但根本的用药还是不脱那些毒物,她只要再找几味草药便制得出解药来。
太监连连点头,对施佰春无礼的言语也无多大反应,领了话便速速退了下去。
施佰春跟着无聊地扇着火,顾着锅子里欧意如的解药。
那些蛤蟆王、银胆白蛇、赤练蝙蝠、滇南小毒虫什么的,为了怕欧意如发现,下药的时候早已被她剁得面目全非看不出原先的模样来。
心里想自己也好几天没上春波楼找师姐了,于是放着灶上火继续烧,她扔下药,戴上人皮面具,便又往外跑去。
欢欢喜喜地直奔春波楼,施佰春摸了摸怀里的药瓶。
正文 第九十二章:幸存者
她这回又弄了些更为珍贵的药给她师姐,里头不惜血本用足材料,一天一颗,有病去病无病强身,是养身良药呢,而且美容又养颜。特么对于 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倍,广告少然而,她越朝那熟悉的地方去,便越觉得不对劲。
大街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焦臭味,远远地便闻得到。当施佰春在春波楼门口停下来时,整个人无法置信地傻住了。
这里哪还有什么门口?
原本该挂着绛纱灯,有着姑娘招呼的春波楼,如今一眼望去,尽是断垣残壁破败不堪,京城人口中平地而起的万丈高楼、琼楼玉宇全没了,剩下的只是残破瓦砾,被烈火烧出来的龟裂黑色。
京城里的官差不停地在破瓦中寻找着任何蛛丝马迹,一旁则摆着白布盖着的一些尸首。尸首旁有的有人跪着、哭着,有的则是无人看顾,焦黑尸肉被几只乌鸦啄着、相互争食。
施佰春颤颤地抓了个路过的仵作大叔开口问,对方回答:
“噢,三天前烧的。”
“还烧了两天两夜火才灭。”
“也不知什么原因,竟然连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造孽啊,死的人可多了。”
放开了那个大叔,施佰春一具一具地去翻那些盖着尸首的白布。遇见穿女装的尸体,就说声打搅了,碰见男装的尸体,先颤颤地喊声“师姐,是你吗?”再仔细探向前去。
施佰春在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手指脚趾尽数蜷曲的尸首前停了下来。
她认得尸体上已经烧成黑色的金腰带和玉扳指,那是她师姐的装束。
而这个人的骨架是女子的。
施佰春的身体突然无法控制地强烈颤抖起来,想喊她,却哽了好几声喊不出口。
这个黑黑的东西……是她是师姐……明明前几天还一起说话谈天的……怎么转了个眼竟成了这样……
她还记得师姐邀她一起喝酒,她说自己酒后容易乱性,怎么也不肯喝,还推说下次、下次,等出嫁的时候,绝对和师姐喝个痛快。
可这黑黑的东西……怎么是她师姐……
怎么能够是她师姐……
明明那时师姐还又哭又笑,喊着她的名字,叫她小七的。
那个和她阔别了十多年,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的……
怎么变成了这样……
整个人突然失去支撑直直往地上摔去,在未接触到地面时,后头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攫住,把她搂进了怀里。
“受不了就别看了。”声音淡淡传来。
“怎么会这样……你早知道了……却没告诉我?”施佰春大口大吸着气,困难地问着。
胸口又紧又热,令人几乎快要窒息,原本已经淡忘的儿时记忆,这时又明显浮现起来。她怕冷,师姐总是先帮她把被窝捂热乎才叫她上床,她睡觉不老实还经常对师姐拳打脚踢,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