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恨生
次r晨起，依例往昭阳殿去请安。宫中
眷已到了大半，见我迤逦而来，纷纷屈身请安。无数珠翠轻撞时有玲珑愉悦的声音，我看着盈盈拜倒的如花容颜，无限慵懒的微笑，她们何尝是真心拜倒于我，不过
拜服于权势之下而已。
自我回宫流言不断，直至我镇祥嫔、压祺嫔、一举生子封淑妃，手握协理六宫之权，无数的流言在一夜之间再不出现在我耳边。连众
嫉恨的面庞迎到我面前也成了恭恭敬敬的微笑逢迎。
我扶着槿汐的手缓缓拾阶而上，经过穆贵的身边时忽而驻步，微笑道：“穆贵进宫也有些年
了吧？”
她抬，不知所措地茫然，却殷勤含笑，“娘娘好记xg，嫔妾是与傅婕妤同年
宫的。”
我把目光停驻在她瑞香sè诃子长裙的裙摆上，盈盈道：“衣不沾尘是嫔妃应守之礼，怎么贵一早起来甫梳洗过就弄脏了衣裙，是太粗枝大叶呢还是对向皇后请安之事太漫不经心？”
穆贵的裙摆上有一点不起眼的灰sè污垢，想是行走时带起的尘泥，她不觉满面通红，慌忙道：“嫔妾不敢不敬皇后。”
我颔首道：“妹妹话虽这样说，却没有这般做，可见不是心
如一之。崔尚仪。”我转吩咐槿汐，“请教习嬷嬷去穆贵宫中教她规矩。”我收敛了笑容，正sè道：“以后一个月贵好好学着规矩，不必来昭阳殿请安了。贵也该知道宫中有的是眼睛耳朵，不要顺嘴胡说，顺心
做，指不定谁便听见了来回本宫。等贵学会了不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之时再踏足昭阳殿请安吧。”
穆贵眼中泪光一闪，羞得脸sè紫涨，紧紧抿住了嘴唇。我环视周遭，屏息而立，鸦雀之声不闻，严才和仰顺仪躲在后，也不敢抬。我微含兴味地抿起嘴唇，“严才和仰顺仪素来与穆贵亲厚，不知有无沾染她的习气，不如一同请教教习嬷嬷。”
严才和仰顺仪猛地一惊，忙道：“嫔妾不敢。”
穆贵分辩道：“嫔妾明白娘娘所指，可是安贵嫔是不祥，她胡说八道污蔑嫔妾的话娘娘不能轻信，嫔妾实在冤枉。”
我晓得她已认定是安陵容把那r她背后诋毁的话告诉了我，于是只是笃定地笑，“安贵嫔何曾说什么来着，贵不要多心。本宫不过嘱咐你学规矩而已。”说罢吩咐后跟着的花宜，“夜里凉下来，你去吩咐内务府往殿送几床被子。安贵嫔虽是不祥，却也不能太亏待了她。话说回来，安贵嫔再不好也比穆贵懂事些。”
穆贵与严才、仰顺仪飞快地对视一眼，露出一抹忿恨之sè，忙又低首下去。
静宏富丽的殿中，皇后已然高坐于凤椅之上，淡淡道：“淑妃来了。”说罢指一指近侧的青鸾团珠海棠雕花椅道：“坐吧。”我端然坐下，端妃、敬妃分坐下首两侧，众方各自座。
皇后穿一件家常的莲紫暗银线弹花月华锦衣，绣的也是小巧而平易近的浅玉白菱花，少了素r的位高持重，更多几分亲和随意。
闲闲叙过家常，胡昭仪忽然转向我道：“听说昨儿内务府有个宫自缢了？”
我微微颔首，笑道：“昭仪的消息很灵通。”
胡昭仪嫣然一笑，描画jg致的眉峰似烟霭悠远山微微扬起，“本宫最是个富贵闲，一闲听到的闲话也就多了。”她停一停道，“宫中妃嫔自戕是重罪，宫自杀也不可轻恕，淑妃打算如何处置？”
我看着袖微微露出的十指尖尖，指甲上凤仙花染出的痕迹有些透明，淡得像是面颊上极薄极脆的娇羞红晕，轻描淡写道：“按规矩连坐，家眷没为宫中co持贱役的
婢。”
皇后一直默默听着，此刻忽然出声道：“淑妃太宽纵了。”她平淡地注视着我，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笑容，“茉儿担着谋害皇二子的嫌疑，天花痘毒从何而来，是否有指使，她自缢是畏罪自杀还是有灭。其实无论哪一个她都是待罪之身，怎可轻纵了过去。谋害皇子是大罪，依律家眷男丁斩首，眷没为官j，才能以儆效尤。”
皇后的声音不大，然而语中的森森之意与她的装束又天渊之别，如铜钉砸地，字字钉所有的耳中。
我转首看她，“这事皇后也知道了。本来还想查清之后再禀明皇后，臣妾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背后主使，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我盈盈一笑，目光悠悠在殿中诸身上
过，“老吾老以及之老，幼吾幼以及之幼，谁不曾为子，如何能狠下心以痘毒加害贞贵嫔之子。”
皇后唇边绽出一丝意味长的笑意，沉声道：“果然淑妃是有皇子的，具舐犊之
。”皇后看着座下数十妃嫔，面容沉静若秋水无波，“皇上膝下已有三位皇子，然而为我大周江山万年计，还盼诸位妹妹多多诞育子嗣。本宫无有所出，必然对诸位之子视如己出，一视同仁。”
众闻言忙起身道：“臣妾等谨遵皇后教诲。”却见一盈盈越众而出，声音清亮沉稳，“皇后娘娘说得极是。皇长子生母早故，若非娘娘悉心教导，皇长子何能出落得今r这般一表才，娘娘慈
之心堪为天下子垂范。”说话之却是容华赵氏，赵容华长我三岁，便是从前的韵嫔。我与她本无多少来往，多年来她虽不十分得宠，却也不曾失宠，也算妃嫔中颇有资历之了。
胡昭仪不以为然地撇过，皇后只作不见，满面含笑道：“本宫不过嘱咐两句，何必都站着，快坐下吧。”
我抑制住心底暗暗噬烧的怒火，温言道：“皇后是诸位皇子与帝姬的嫡母，咱们也都是庶母。”我看向皇后温和而端庄的面容，徐徐道：“都如皇后这般贤惠就好了。”
皇后的眼眸中蕴着清冷的笑意，幽幽落在我的身上，似披了一层秋霜般生出凉意来，中却无比亲切，“淑妃虽是妃嫔中第一，却很懂得尊卑嫡庶，难怪皇上这般疼她。”她身形微侧，缓缓道，“本宫身子乏了，你们且退下吧。只留淑妃与贞贵嫔陪本宫说说话，也好谈谈养儿之道。”
众闻得此言皆是默默，几个xg子急躁的已耐不住露出几分嫉sè。眼角的余光瞟见穆贵匆匆步出殿外，严才与仰顺仪眉目间皆有难掩之怒sè，疾步跟随穆贵去了。
外晨光眩亮，庭院中月季丛翠sè茵茵，全未受秋意所染，此时星星点开了些怯怯的小花苞，也颇为娇艳。却是数十本山茶竞相争艳，碗大的花朵吐露芬芳，红
红团团簇在一起，十分热闹。如此秋光，被昭阳殿重重红如血的雕花朱窗一隔，落进昭阳殿中便成了淡蒙蒙的一层寂寞轻纱。帘外风声簌簌，吹动枯叶的碎裂之声，断续的一声半声传到昭阳殿中，更显得幽静。所谓庭院，大约也是如此吧。
皇后半阖着眼睛，意态安详，似乎朦胧直yu睡去。我默默不语，心中却jg醒如兽，知皇后独独留下我与贞贵嫔，必有她的盘算。
凝滞般的沉默之后，皇后眼见贞贵嫔拘谨，淡淡笑道：“本想好好与你们聊上几句，奈何真是老了，乏得很，倒是白留你们了。”
贞贵嫔不知所以，只得起身道：“娘娘言重了。”她看我一眼，“那么，臣妾告辞。”
我整一整衣衫，亦依礼告退。才走三步，却听皇后的声音在背后幽然响起，似一缕幽魂般附上耳畔，“昨r亏得有淑妃在，想来也真是巧。”
贞贵嫔立时停住脚步转首，我顿觉不悦，盈盈回首，“皇后此言该当何解？”
皇后抚着手腕上的明珠手串，粒粒拇指粗的光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