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据探子回报,自宫卫御帐诸军陆续进驻朔、应、蔚诸州之后,南朝也征募边兵修战备。
沿边诸镇皆有增兵的迹象,雁门乃是河东重镇,增兵亦是意料中事。
萧燕六赶紧回禀。
哈哈哈,翰特剌,你说说眼下南朝正和西夏倾国之兵相持,河东之兵会不会调往陕西助战?陛下,南朝河东兵素来强悍善战,老于战阵,此次宋夏相争,不会不用河东兵。
既如此,河东必然空虚。
我大军若是趁机取河东,岂非易如反掌?萧燕六和耶律翰特剌听得都呆了,取河东,这不是公然背盟失信于天下各国吗?大辽乃是自命中华正朔的皇朝,以大唐遗臣自居,可不是那些草原上反复无常的蛮夷。
便是真要背盟,也需有个好的借口。
如今什麽借口都没有,就撕毁盟约兴兵南犯,这和那些阻卜蛮夷有何区别?况且,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赢。
从宋辽之间发生的战事来看就能总结出来一个规律,先挑战的一方最后将吞下失败的苦果,难道耶律洪基就能避免这个规律?这可不是虚张声势的讹诈可比,现在的宋朝内,也充满了野心勃勃的强硬派。
当年太宗皇帝耶律德光何等英明武,那时候的契丹铁骑何等骁勇善战,一举击溃后晋直入汴京,在汴京城内登基称帝,建立大辽国号。
这是中原王朝心中永远的耻辱,也是契丹人心中永远的耻辱,因为之后伟大的太宗说了句话:吾不知中原人难治若此!当时处于军阀割据的中原,并无统一的指挥,只是靠各地蜂起的汉人义军,凭借着简陋的兵甲武器,就能把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契丹铁骑赶出中原。
如今大辽国势日衰,早就无法同开国之时相提并论。
而宋朝,早已是铁板一块!耶律翰特剌和萧燕六都知道,现在的大辽,根本无力同南朝开战,更别说取得胜利!天下无人能够吞并南朝!天下无人能够征服汉人!契丹做不到!任何民族都做不到!纵然得意一时,却无法得意一世!能统治汉人的只有他们自己,能打败汉人的也只有他们自己。
自太宗之后,所有的辽国统治者都明白这个道理。
当年萧太后倾国南下,受尽挫折,最终也只是得到了一纸盟约。
耶律洪基难道是精不正常了吗?耶律翰特剌赶紧跪倒叩首:陛下,南朝虽与西夏相争,然与我盟约如故并无违犯,若取河东乃是背盟,必遭天下各国耻笑。
且河东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河东虽有兵援陕,然南朝并非无人,岂能倾河东之兵赴陕?臣料河东必有足备之兵力留守。
我大军初集,粮草军械尚需千里转运,艰辛无比,若贸然开战,只恐胜之不易。
萧燕六也说:陛下,臣守西京,素知河东之兵,禁军乡兵便有五六万众,皆善战之士。
如今张世永率万余击平夏兵,仍有数万之众留守,此皆劲敌!实不可轻视。
眼见两位重臣皆是反对,耶律洪基竟是哈哈一笑:二位爱卿平身,朕岂不知,特戏之尔。
赐酒!军国大事,也能戏之?君无戏言,这种道理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萧燕六心中大骂,但是却只好硬着头皮再喝一杯酒。
看看耶律翰特剌,对方同样是一脸无奈。
翰特剌,那些阻卜蛮夷究竟要闹到何时?朕以下旨赈灾大赦,他们还不满足。
此间事了,这里的宫卫骑军你再带走一两万去,定要剿灭这些叛匪!哼,这些蛮夷叛乱牵连日久,耽误朕多少大事。
眼见总算说点正事,耶律翰特剌打起精:陛下,臣与萧老将军已征召达旦九部、乌古部、黑车子室韦、达里密部等部族精壮从征,同时将各部贵人家小统一羁押于上京,谅这些蛮夷不敢附逆。
同时令莫葛失部征调马匹补充倒塌岭,严守西京边界。
如今西北招讨司、乌敌烈统军司、倒塌岭节度使司辖区内叛贼皆已被肃清。
然阻卜草原实在太大,叛贼熟悉地理飘忽不定,我军难寻踪迹。
且叛贼之中颇有精良兵甲,不逊王师。
臣屡剿捕之,叛贼一旦失利,多有逃入西夏沙漠之内,我军却是无法越境追击。
西夏?莫非西夏与这些叛贼有勾当?此非臣所能知也。
上京道与西夏接壤数百里,而西夏与我大辽边防仅有黑水燕镇一处,故此难以处处设防也是有的。
那些兵甲乃是宋朝样式,然宋夏皆不承认此乃其所为。
耶律洪基哼了一声,上次遣使赴宋就曾以此为把柄责问宋朝,然章敦却说宋夏相争数十年,彼此间互有胜败缴获,要栽赃何等容易,区区兵甲何足道哉?而且还阴阳怪气的说当年宋辽也有战事,宋人铠甲在辽国也是常见,谁知这兵甲来历真正如何?暗讽当今辽主惯于搞这种蛮横无礼栽赃讹诈的下作手段,有失大国体统,弄得辽国使臣碰了一鼻子灰。
萧燕六也说:陛下,以臣所见,此时纠缠这等旁末枝节非智者所取。
上京道之乱,有外人插手暗助叛军此乃不可避免,非宋即夏,再无他人。
只要官军平定叛乱,一切自然平息。
陛下可降旨令西夏出兵夹攻叛军,断了叛军后路,则叛乱必平。
西夏岂肯答应白白出兵助我平乱?耶律洪基总算还没荒唐到家,与南朝不同,西夏当年毕竟是击败过契丹的军事强国,党项给契丹人的印象一向也是以狡顽枭悍着称,故此耶律洪基对与西夏可不能像对宋朝随意欺辱。
西夏如今正与宋朝相争,正是有求于我大辽,岂敢不从?陈王,依你之见,西夏此战胜负当如何?据臣所派探子回报,西夏此次出战乃是兵分四路,主力由夏太后及夏国王亲领,集倾国精锐近三十万围攻平夏城。
其他三路各驻沿边军镇,伺机而动。
如今平夏城战事激烈,宋军善守城,夏军屡攻不克,胜负难料。
然臣料此战夏军未必能得意,一旦粮草耗尽,或是其他三路有失,军心一乱,只怕便要大祸临头。
卿何以知之?西夏连年点集,屡获大败,灾害不断,国内早已民不聊生,壮丁壮妇皆去打仗,无人放牧耕作,其粮草给养岂能凭空自足?臣料其国内储备渐空,此次出兵所带粮草必然不多。
而宋兵凭坚城固守乃是其看家本领,平夏城粮械兵力充足,只要耗下去,西夏岂能不败?如此,尚不足以断定西夏必败。
耶律洪基摇了摇头。
臣昨日得探子回报,言宋军麟延兵马已入韦州,韦州夏军猝不及防伤亡数千,惨败而溃。
驻守白池城之嵬名济遣大将嵬名特克济沙率铁骑数千前往救援,自己亲将步骑二万余前往夏州,欲趁虚掠绥德。
然宋军河东兵马偷渡兔毛川,沿明堂川自地斤泽沙漠边缘潜行南下,竟瞒过西夏所有耳目,先至夏州境内设伏。
嵬名济不曾防备,行至白土川突遭宋军邀击大溃,先锋数千人几乎全军覆没,辎重尽为宋军所得,败兵现已退至三岔口固守待援。
耶律翰特剌惊讶的看着萧燕六,在这种场合他不相信萧燕六有信口胡说的胆子,这可是当面欺君!若非如此,那这位陈王竟能掌握如此详尽的情报,当真这西京留守不是白当的。
西京留守本来就担负着刺探宋夏军情的重任,平夏之地靠近辽国,情报能及时传回来不稀,但是远在韦州的情报也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