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不见了。大欧巴松了口气,他希望草帽已
经顺着黎明的残雾离开,同时把自己心中那些躁动,疯狂和奇怪的感觉一并带走。
然而门铃声破灭了他的希望。
大欧巴披了件浴袍,走向房门。他过去开门时从没栓过门链,这辈子从来没
有。但是这次,他在开门前特意把门链栓好,他的直觉告诉他要这么做,然后他
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窄缝。
「早上好?」他谨慎地说,「我们见过吗?」
欧巴感觉到门缝里透进来的怒意足以点燃一座小镇。
「我们昨天才见过!」陌生人咆哮着,他很不耐烦,就像被人放了一晚的鸽
子一样。
「你是?」大欧巴还没有头绪。
「Tequ!Tequ!Quédot!YnopuedáS!」陌生人一
边激动地嚷着欧巴听不懂的语言一边把双手平举到胸前疯狂地前后摆动,不知道
为什么,欧巴觉得他看起来就像一只愤怒的大鸟。(注:西班牙语,龙舌兰酒!
龙舌兰酒!
你这蠢货!我要受不了了!)
「Tequ?」大欧巴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熟悉的单词,他刚说完,就想起
了自己在哪见过这个高大,黑发,有着一身古铜色健硕肌肉和巨大鹰钩鼻的印第
安男人——在昨天凌晨,那个他常去的小酒馆,他第一次见到这张令人印象深刻
的笑脸。大欧巴在这个男人手里买下了一瓶龙舌兰酒,一瓶据他说是世上最好最
烈的龙舌兰酒,一瓶改变了自己命运的酒。
「可以他妈的让我进来了吧,干你娘,我足足等了一晚上。」印第安男人看
着大欧巴依然带着戒备的神情喟然长叹道,「是你的蜘蛛老爸让我来的。」」我就开门。「大欧巴关上门。他意识到这个印第安男人和昨晚梦里的那群
跳大神的家伙应该是一类人,或者说一类东西,所以昨晚那些诡异的梦境是真实
的?大欧巴感觉到他熟悉的生活正在渐渐离他远去。他定了定神,区区一扇门应
该挡不住那个印第安男人,而他并没有直接闯进来,所以……操,管他呢!现在
的他并没空细想,他跑回卧室把他昨晚丢掉的黑曜石蜘蛛项链重新挂上脖子,做
完这些他才把门链滑下来,将门打开。印第安男人还站在那里,欧巴感觉到他已
经平静下来了,」请进吧,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大欧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印第安佬瞥了一眼大欧巴身上的项链,耸了耸肩,「Hutzlopochtl,Tez
ctlpocQuetzlcohuātl,想怎么叫都行,用那些白人的话来说这叫三位一
体。「他一边说一边把他那超现实主义的草帽摘了下来走进了大欧巴的家,」反
正现在也不会有人想搞懂这些名字的意义。「在他这句话的那个瞬间,大欧巴忽
然感觉到一阵像潮水般汹涌而出的失落感,面前这个肌肉虬结,孔武有力的印第
安汉子好像消失了,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苍老颓唐,黯然神伤的印第安老人。印
第安佬只沉默了一会,喷了声鼻子,眼睛重新恢复了神采,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你还是叫我砍二爷吧,现在他们都这么叫我。」
「他怎么不自己来?」大欧巴问。
「忙呗,你知道神嘛很少自己做事。」砍二爷心不在焉的答道。
「那他要你来做什么?」大欧巴接着问道。
「老蜘蛛呀,他想让你去中国。」
「中国?为什么?」大欧巴忽然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渴望。
「没准是老蜘蛛他想尽尽父亲的责任呗,他现在在东方混得可还不错,妻妾
成群呢。「砍二爷道。
「要是我不想去呢?」是对酒精的渴望,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我只负责通知你,至于你想不想去,什么时候想去,你可以自己拿主意。」
说完砍二爷开始兴致勃勃的环顾起大欧巴的厨房,就像他这辈子从没见过厨
房一样,是这货的酒虫犯了,大欧巴心想。
「想来点酒?」
「再好不过。」
大欧巴从冰箱里翻出了仅剩的一罐啤酒,丢给他,砍二爷猛地灌下一大口,
摇了摇头道,「也就比水强点,要论够劲还是老家的龙舌兰酒,可惜最后一瓶已
经卖给你啦。」
「那酒也是老头子要你卖给我的?」
砍二爷发出嘿的一声,重新露出那张比鬼哭还难看的笑脸道,「那是老独眼
吩咐的,世道艰难呀,只要有人出价,咱可不挑活。」(注:老独眼就是奥丁)
大欧巴哦了一声,这个答案让他更疑惑了,已经十几年没见的父亲居然就是
蜘蛛神安纳西,联系上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带自己去什么遥远的中国。还有那
什么听起来十分高大上的众神之父奥丁也在这时候缠上了自己,虽然以他的见识
和智力眼下还搞不懂这一切有什么关联,但总归是个麻烦总错不了。年轻黑人的
逻辑简单粗暴,麻烦便是不好的,自己的工作这不是已经黄了吗,想到这里,他
禁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砍二爷把剩下的啤酒一干而尽,看着正在体内酝酿着一场痛苦风暴的年轻黑
人,他的神情,他站立的姿态仿佛都蕴含着愁苦的情绪。这痛苦是如此的有感染
力,让砍二爷都觉得有些物伤其类,他的回忆跟着翻涌开来,自己的头脑里仿佛
充满了噪音,烟雾,血,以及火药的气味,白人征服者愤怒的咆哮着,他的子民
——古铜色皮肤的印第安人像被收割的稻草一样一片又一片地倒下,砍二爷感觉
再这么回忆下去他自己都要跟着哭出声了。于是他提议道:「时候还早,不如我
们去寻些乐子?」(这里大欧巴已经初步觉醒了类似读心和影响情绪的能力,不
过他自
己还不自知)
「干什么?」
「我们的灵魂正饱尝痛苦,」砍二爷低沉地说,「不幸是我们共同的伙伴,
我们可以一同去寻找可以抚慰我们灵魂的药方。」
「说人话。」
「这世上唯有三种东西可以驱散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砍二爷答道,「首
先是酒,真正的酒,整湖整海的酒。」
「我可没有钱,」大欧巴直截了当地说,「而且这个点我不知道有什么酒吧
还在营业。」
「放心吧,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从来都不需要钱,我知道现在哪里会提供这
种好东西,你只需要带好你的人。」砍二爷神神叨叨地答道。
既然不用自己出钱,大欧巴很乐得去喝一杯,反正他现在也无事可做,于是
他换了一身平常开车时穿的旧工装,跟着砍二爷下了楼。这座巨大而杂乱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