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18
第五十一章。
关于「西水屯家弄了不少钱」
的一个论据就是这套位于城西丽水佳苑的跃层。
两层加起来,按张凤棠的说法,「总建筑面积差不多二百平」。
现在看,样式是老了点,但比起政府的安置房,那是好得没边了。
西水屯比我们村先拆了多半年,也是紧着东北环就近安置,可没俩月——房
子也不知道装修没,我亲姨就转手卖了。
一并卖掉的还有陆永平在老南街的一套二手房,七八十平大概,光线暗淡,
我唯一能够想起的就是客厅正中挂的那幅巨型装饰画——一片无垠的竹林,每每
我盯着林子里那条逐渐隐去的小径发呆,幻想有一天自己也会置身其中,而路的
尽必然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在苦苦等待。
当然,一如绝大多数的美梦,这一天没有到来,也不可能到来。
零一年秋天张凤棠通过关系(说,除了那个姓魏的还有谁,说不定这买
房的主意都是他出的嘞)买了这个钢厂内部房。
据说还需要资质,得什么级别以上的部才能买,这事在小礼庄张凤棠就吹
嘘过好几次,嗓门高亮得像架着个大喇叭。
但如母亲所说,城西有一个不好,就是空气质量差了点,毕竟在钢厂南面。
对此张凤棠回应道:「要按凤兰的说法,咱都得住到山上去。」
她边笑边说。
一如此刻,我问啥时候通暖气了,我亲姨笑了笑:「早就该通了,这一拖就
是几年,也幸亏水电费一年二百包圆,不然俺娘儿俩还不都得冻死?」
她的意思我明白,但我的疑惑依旧没能得到解答。
当然,严格上讲也不能算「疑惑」,我也就随问问。
不过既然开了,那就要问个清楚明白,所以我一边刮着白萝卜一边说:「
今年才通?」
「去年就通了。」
张凤棠淘着野榛蘑和木耳,一个紧俏的对着我。
「我咋没一点印象?」
我笑笑。
「没印象?」
张凤棠扭过来,「这家你来过几次,你自个儿说说。」
她这么一说我就红了脸。
老实说,这丽水佳苑我还真没来过几次。
陆永平和父亲哥俩好那几年,我到他家去的频率尚且普普通通,陆永平死后
更不用说,何况这搬到了城西呢。
我又没成家,逢年过节用不着走姨表亲。
也就是「没了姨夫」,「你姨一个怪可怜」(
语),端午和中秋家里
会备份礼上门走一走。
但我这整年不在家,一般况下自然是父母代劳。
有回年初一我倒是跟母亲去过一次,但陆家兄弟多,一坐就是一屋,叽叽喳
喳的,连饭都没吃,我便和母亲落荒而逃。
不过熘了一圈儿,这屋里也没啥变化,除了陆永平的痕迹被清除得一二净
——记得前两年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我还见过他的照片,小眼大嘴,笑得异常灿烂。
就我帮厨(也就刮个萝卜、择把香菜)的功夫,陆宏峰进来了两次,一声不
响的。
张凤棠问他啥事,他也不答。
问不写作业瞎跑啥,他说他快饿死了。
「星期天没晚自习?」
我问他。
「有个啥考试占用教室,明儿个下午才上课。」
这表弟两手兜,宽大校服下的身体软绵绵的,像块
香糖。
而唇上的那抹黑色绒毛俨然一条鲶鱼或者一名李大钊同志,让浑身发痒。
买收音机回来,张凤棠正要走,问我要不要跟她回去。
「起码安安生生吃顿饭。」
她穿上大衣拎上包。
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就应允了。
是的,病房里的众、气味、欢声笑语,甚至母亲的通红脸颊,都令我烦躁
莫名。
在又一波大笑中,我瞥了母亲一眼。
「没事儿,」
她走过来,「晚上你霞姐跟妈一块儿值班,算工时。」
这么说着,母亲就笑了起来,毛衣下的房都在轻轻颤抖。
李青霞也笑:「别光工时,有宵夜没?」
「这个可以有,看你想吃啥吧?」
母亲一手兜,一手搭上我的肩膀,笑吟吟的,「谁想吃宵夜啊,都可以考
虑留下来,啊,报饭先。」
理所当然,又一波大笑如约袭来。
于是我也笑了笑。
这天气电瓶车肯定骑不成,索扔在了医院里。
我跟张凤棠步行去了趟家乐福。
她问我想吃点啥,这我还真说不好,于是她便东奔西走左一兜右一兜,我自
然又是个行李架子。
每买一样东西,她都
要问我行不行,而每次她问,我都会拼命地点。
至于具体买了些啥,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当然,到了我姨家里,一切真相大白。
晚饭张凤棠弄了个小炖蘑菰,又搞了个枸杞羊
砂锅,每
一小碗白米饭
,吃得是热气腾腾大汗涔涔。
不得不说,张凤棠的厨艺比起母亲来也不惶多让。
值得一提的是,打的回来,我刚想掏钱,被她一掌扇在了手上。
「等你自个儿能挣钱再说吧。」
我亲姨哼了一声。
吃完饭,又看了会儿电视,我便起身告辞。
我是这么说的:「那我走吧,姨。」
说这话时,我伸了个懒腰,一副理所当然要走的样子。
「走个,这冰天雪地北风呼呼的,往哪儿走?家里又不是没地儿睡。」
张凤棠翘着二郎腿,瞅了我一眼。
于是这晚我便睡在了表姐的闺房。
一楼三室一厅,除了个杂物间,另两个都是卧室。
陆敏这间自打落成大概也没用过几天,沦陷于一片红之中时,我感到荣幸
极了。
昏睡很快将我吞噬。
可以说那抹朦胧的红尚未脱离视线,我已不知天南地北了。
没有办法,这两天虽不能说多累,但咱还真没睡过囫囵觉。
然而晚饭水分补充得有点多,先是羊汤,再是米粥,它们淌过食道,漫过肠
胃,最后难免地汇集于膀胱。
就这么尿到表姐床上有些丧心病狂,在憋胀感的持续击打下,我只能睁开了
眼。
迷迷煳煳的,这一路上跌跌撞撞,险些在客厅西侧的矮阶上翻个跟。
我只好靠了一声。
经过楼梯时,就那么随便一瞥,我发现二楼貌似亮着灯。
这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