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都化作了残留在梦与回忆中的碎片，而现在，她被赋予了新的
宿命，原本不属于她的宿命。
她并不太明白为什幺，她认为那也许是苏瓦南自身的意志，但有时，她也会
怀疑那只是一次荒诞的巧合……但不管怎样，她已经与懵懂的昔
永远告别了，
许多年前的那个月圆之夜，当光辉泻下，乐声响起，一切都改变了。现在，她拥
有着
类的躯壳——比绝大多数类更加美丽动的躯壳——以及，超越类之
上的非凡力量。
但她永远失去了她曾经
的东西——父母、姐妹、兄弟，还有那些曾一同
比翼南飞的同族们。是的，他们仍在那里，在那片熟悉的天空与湖水间，但却永
远不再认识她，当那个秋天来临，他们扑动着翅膀，相互呼唤着飞离开始变冷的
湖水，飞过她的
顶，飞向远方初升的旭，她的生命中，次体会到了泪水
滴落的感觉。虽然后来，她渐渐学会了如何掌控苏瓦南所赋予她的魔力，让她能
够短暂地披回轻柔的羽翼，像童年时那样飞翔、游曳，但那已经太迟了，鸟儿的
生命短暂，它们一年一年老去，并且终于不再回来，留给她的，只有不变的容颜，
以及，如冰雪般沁的孤寂。
但值得庆幸的是，她并不是唯一一个获选者。
许多年里，只有奥吉莉娅陪伴着她，她们在同一个夜晚被同样的命运选中，
当命运之神夺走了过去所熟悉的一切，它所留下最大的仁慈，是让她们能够拥有
彼此。许多年里，她们都是彼此的唯一，唯一能理解自己、也是唯一可以倾诉的
。她们相互搀扶着，共同肩负起苏瓦南所赋予的使命——守护这片湖水与山林
的使命。
现在，她走近了天鹅们。它们欢欣地鸣叫着，向她游过来，许多年的相处，
让她们已经彼此熟悉，她微笑着俯下身去，抚摸它们柔软的羽毛和优雅的脖颈，
享受着那份柔滑温暖的感觉。然后，她直起身来，向着天空，缓缓伸出双臂。
蓝色的烟雾腾起，她的身形坍缩下去，手臂化作双翼，衣裙变成白羽。再一
次，她回到往昔，回到记忆中的模样，兴奋地扑扇着翅膀，融
到那片雪白之中
……
＊＊＊＊
齐格弗里德相信，自己已经接近了终点。
他能感觉到风穿过林间，所挟带的
湿和凉意，那显然是从有水面的地方吹
来的，雾气反而不像开始那幺浓了，远方隐隐变得明亮。这趟旅途比他预想的要
顺利，虽然他并没能找到他的猎物，也没有发现那个可能的窃贼，那条
丛中的
小径在延伸进密林处后就不再可辨，他只能通过植物的长势来大致推断方位—
—太阳、水源、季风，这些都会对植物造成影响，但他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准确。
直到最后，他发现了那条溪流。
——溪水带着绿色，那是藻类的颜色，标志着它必定是从阳光更充足的地方
而来。
当时，他的直觉告诉他，答案已经近了。
现在，他正沿着溪水逆流而上，攀上最后那道平缓的山坡，光线越来越明亮，
虽然依旧昏暗，但他已经看见了脚下绽放的花朵，鸟鸣声开始响起，森林不再
沉死寂。
最终，他抵达了山坡的顶点，也是溪流的起点。在那里，森林停下了蔓延的
步伐，光明，光明再次普照，久违的温暖触摸着肌肤，那一刻，他奔跑起来，迎
着清冽的风和喧哗的涛声，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喊叫着，将飘袅的雾甩在身后。
那片湖，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苏瓦南湖，就这样铺陈在他的面前，让他无法压
抑心中的狂喜。数百年来，也许他是个穿过迷雾，一睹她真容的——这是
奇迹，他想——而我，是奇迹选中的，命运的宠儿。
但最让他觉得摄魂动魄的，不是成功的兴奋，而是她的美。山峦苍翠，湖水
碧蓝，高天的彩云倒映，几百年未染迹的沙滩，和月光一样皎洁如雪，远离了
俗世的喧嚣，一切都如画般纯洁而恬静——而最引注目的，是那些天鹅，遨游
在芦苇与水间的天鹅，如雪般洁白，贵
般优雅，它们缱绻着，嬉戏着，完全
没有在意到他的存在，似乎它们才是这仙境的主。
但……突然间，他燃起了一
古怪的冲动，一种想要「带」一只天鹅回去的
冲动……那念让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自认为并不是个喜欢
坏美好之物的，
他以前从未
过天鹅，他觉得她们如此之美，不应被他的手来毁灭。但这次…
…为什幺？他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需要一件证物，作为他这趟奇迹之旅的鉴证？
他为狩猎而来，不应该空手而归，而一只来自天鹅之湖的天鹅？还有什幺比这更
能作为他曾踏足苏瓦南的证明，也作为他英勇与好运的证明幺？
他轻轻从背上取下了弓箭，将羽箭搭上弓弦。
一只接一只，天鹅们正从湖面上飞起，像云朵般轻盈。他把弓拉开一半，箭
指向天空，目光在那群白色的身影里来回扫过。对，那一只，就是那一只，她
似乎从未张嘴鸣叫过，显得格外沉静，而她挥动双翼的动作，更带着一种迷的
别致，犹如舞蹈般，柔和而优雅。
他用力拉开弓弦，带着渴望与亢奋，就好像有什幺力量在催
着他一样。
弓弦铮响，长箭空，白色的身影猛地扑闪了一下，旋转着往下坠去。
中了吗？
他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虽然他一直对自己的术有把握，但在这幺远的距离
上一箭中飞行的鸟儿，也得需要相当的运气才行，而且……像这幺大的鸟类，
就算被箭中，也应该会挣扎一下，而不是这样笔直地掉下去才对。
但不管怎样，他得去看个究竟。
他麻利地脱下长靴与衣裤，直到赤身露体，反正这地方也没有第二个活了，
他想，这份返璞归真的感觉让他觉得惬意。他迈开步子跨进清凉的湖水里，水并
不，他踏过柔软的沙砾，朝着那个方向移去。
然而——最终，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自己一定有什幺事
惹恼了命运
神，所以她才一次接一次和他开这样充满恶意的玩笑——猎物，猎物再一次消失
了！他绕着那片水域游了好几个圈，但什幺也没有！是的他明明亲眼看着那只鸟
掉了下来，就落在这儿，湖水平静得很，它不可能飘走多远，更不可能沉下去，
但……它就是不见了！在他眼皮底下不见了！
他站在水里，喘着气，恼火地挠着发，并没能注意到，身后腾起的蓝色烟
雾。
「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