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还在外面奔波的，怕是只有我们这几个了吧？是吧，何三？」何震川道：「我们太平天国是不过除夕的！」大家继续低着
往前走，虽然雪花不是太大，但淋得工夫久了，每个
的身上还是都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霜。
苏元春又道：「兄弟们，既然今天是除夕，咱们又出门在外，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出了这条巷子，前便是仁和街，想必在街上还能找到几家酒肆，我们便寻一个去处，一醉方休！啊，这年年兵荒马
的，殊不知明年除夕，咱们几个还能不能活着，今朝有酒今朝醉！」陆游曾说，写得家书空满纸，书回已是明年事。
毅营的大帅席宝田思乡甚切，却又因广东匪横生，不得不带兵南下平。
他只好派遣自己的心腹苏元春等送信回乡，以报平安。
从南昌到东安，迢迢一千余里地，虽不如陆游自剑阁到老家绍兴那般遥远，但他们也在路上足足走了一个多月，这才把信送回席大帅的老家，返程直赴广东。
只怕当席大帅收到苏元春他们从东安老家捎回去的家书，也已是第二年的事了。
到了仁和街上，果然两边的铺子都大门紧闭，这是汉几千年也绕不过去的传统，都会在这一天歇业，家家团聚。
何震川忽然有些伤感，因为太平天国是不过除夕的，所以每当今
，太平军都会趁着清妖沉醉在过节的气氛中时，发起突袭，就连去年除夕，忠王李秀成也在这一天带兵出天京，杀了清妖一个仰马翻。
只可惜，今年已经不会再有这么做了。
苏元春在街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酒肆还开着门，铺子里坐着几对行旅，看样子也是和苏元春他们一样，来不及赶回家过年的可怜。
「掌柜，你这里卖的是什么酒？」苏元春挑了一个空桌坐下。
掌柜是个看上去很实诚的生意，一边擦着系在腰间油腻腻的围裙，一边道：「几位军爷，小的乃是宝庆县氏，专营宝庆老酒。
只因年年兵横生，道路阻塞，已是许多年没有回乡了，这才在除夕夜营生，赚点小本。
几位军爷若是喜欢，小的这就去热几斤老酒来！」苏元春道：「罢了，整条仁和街上也只剩你一家还在营生，今夜就在你铺子里吃酒吧！店里有甚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来，莫要心疼我们的银子！」「好嘞！」掌柜答应一声，便下去忙活。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老酒和热腾腾的饭菜全端了上来，竟然还有地道的金钱丸子和烧鹅，苏元春立即招呼大家围坐到一起，大肆饮食起来。
酒过三巡，众已有些微微的醉意。
何震川在朦胧中，隐约听到隔壁桌子上有在谈论：「只可惜，那
状元让曾大帅指婚给了扶老二，真是一朵鲜花
在了牛粪上！」一听到「状元」这三个字，何震川顿时一振，转过去。
世上独一无二的状元，除了傅善祥，还能有谁？隔壁桌子上坐着五六名汉子，额上裹着蓝色的缠，身边却没有刀和枪。
蓝色缠是湘勇的标准配置，可身边没带兵器，看样子是曾国藩回乡之后，裁撤下来的湘勇。
他们一时之间来不及赶回家，只能三五成群，结伴而行，暂时在洛
镇上落脚。
「你说什么？状元？」何震川等不及继续听他们说下去，起身到了隔壁桌前，大声问道。
那些湘勇见何震川的装束，料想是毅营的，也不隐讳，道：「没错，就是那个长毛傅善祥！」「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呢！」「她现在在哪里？」「她是随我们一道被押回湖南去的，因让大帅指婚，要嫁给湖泉乡的扶老二，这时想必已是去了湖泉！」这时，一个满嘴黄牙的汉子突然大笑起来，「兄弟，你这么关心那长毛作甚？莫不是也想去尝尝
味？你是不知，那的身子可带劲了，老子玩了她一回，直到今还唇齿留香！趁她现在还没有婚嫁，你到了湖泉，或许还能搞她几回呢！」一听这话，何震川立时火冒三丈，一拍桌子，大吼道：「闭嘴！」傅善祥还活在世间的消息让他振奋，可听到他们羞辱的语言，禁不住怒火冲天，失去了控制。
「哈！哪里来的小子，竟敢再次撒野！」那些湘勇可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不明白刚刚几句话还聊得好好的，这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发火，但在他们面前放肆，无疑是自己找苦吃，也不客气，个个都拍案而起，把何震川围了起来。
「住手！」苏元春一见何震川要吃亏，急忙起身，拦在他的身前，摘下自己的腰牌，示于众面前，道，「我乃毅营千总苏元春，大家都是自己，想必是一场误会！如此，你们今的酒菜饭钱，全算在我的上，当做赔罪！」湘勇们一见苏元春的身份，顿时有些萎了，又见他们十几个都扛着枪，戴着刀，不管是数上，还是装备上，一旦动起手来，绝占不了便宜，只好道：「既然是千总大，这份颜面我们兄弟还是要买的！算了，大家各自回去吃酒罢！」劝停了剑拔弩张的架势，苏元春回过，却发现已经不见了何震川，急忙留下两买账，自己带着追了出去。
何震川也知道，傅善祥一旦落
清妖手中，清白不保是小事，没丢了
命才是万幸。
可一听到那些粗陋的汉子如此羞辱自己心目的
，还是忍不住雷霆万丈。
他迎着雪花，一路跑到湘江边，跪在石江滩上，嚎啕大哭。
苏元春带追了上来，站在他的身后问道：「何三，你这是怎么了？」良久，何震川才转过身，朝着苏元春拜了下去，道：「承蒙苏大哥救命之恩，小弟才能活到今。
只是有一桩事，我也不瞒着大哥了！我的原名不叫何三，乃是太平天国尚书何震川」「我知道！」苏元春毫不意外地说。
「你，你怎么知道的？」苏元春道：「在席大帅的案前，有你们长毛尚书以上的每个画像，我见过你的画像！」「那，那你为何不杀了我去报功？」苏元春道：「你我皆是广西老乡，虽各为其主，但长毛已火，何须再下杀手？」何震川叹了气道：「苏千总，实不相瞒，在天京城时，我已心仪善祥，只是城
那，四面楚歌，来不及带着她一起出城逃命。
本以为，她已不在世，今得知她活着的消息，无论如何，我也得设法将她救出来！大，我不能再跟着你去广东了，你的救命之恩，只能容我来世再报！」苏元春道：「你想
什么？」何震川道：「我要去湖泉，把傅善祥救出来！」「你疯了？」苏元春大吼道，「你可知道，那里是吉字营的老巢，你这一去，保不准会白白送了命！」何震川道：「即便是送命，我也要去试一试。
既然已经知道善祥犹在世，若我什么都不做，怕是会抱憾终身。
纵然此去只有一死，也得死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说罢，冲着苏元春磕了三个响，抓起自己的战刀和火枪，转身离去。
「大，你就这么让他走了？若是闹出什么子，咱们毅营全脱不了系！不如……趁着现在，将他宰了？」身边的士兵道。
苏元春摇摇，道：「真是个痴心汉！兄弟们，咱们毅营的，一为兄弟，便终身为兄弟。
既然知道他要孤身一去赴龙潭虎
，那就帮帮他！」「大，他可是长毛啊！」苏元春道：「你莫不是忘了，我们也是天地会投顺朝廷的？」朝廷不一定是正义的，太平天国也不一定是正义的，但世间唯有兄弟之，才是正确的！【回家的路:WWw.01B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