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督带过来的这名医官复姓端木，旧齐时也曾是任职于宫中御医院吃皇家粮饷的一员小吏。『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他家学中数代
都极为擅长那起教难以启齿的隐疾，因此便被分派去诊治故齐皇室搜罗的男宠。南朝一夕覆灭后，往昔依附于江氏皇族的官吏殉主的殉主，逃难的逃难，余下纷纷作鸟兽散落于民间自讨生计出路。端木的医术在宫中颇有些名气传扬，是以侥幸被招揽于实权在握的厉王府邸中谋得了差事，在这国初
世里阖家饱暖团圆。
他虽偶有念及故主的羞惭，暗自也为着眼下的苟且光景庆幸不止。此脾
柔和懦弱，纵然劈
挨了杨翰一顿怒骂，仍不吝唠唠叨叨地向他关照寝房中应该避忌之事。然而杨翰早已怒不可遏，哪里肯去听从他那番教自甘受辱的劝导？
“嗳……在下也是医者心肠，言尽于此了。小公子哪怕只为自己和家保重，也要顾全
惜身子啊！”愁眉苦脸的医官摇摇，心道又是个不听劝告的莽撞后生，却也合该是如老们常说的那般，好话也难劝住该死的鬼。他慢慢收拾好箱笼器具，便对等在门帘外的胡督扬声回禀道：“还请总管大放心，在下可再三细细验看过了。小公子并无什幺大碍，今夜自可好好服侍王爷。我留些养护润滑的药丸膏脂在此罢。”
胡督搓着手嘿嘿一笑，顺手塞给端木半包自己没吃完又懒得丢的狮子糖，哥俩好似地在腋下夹着瘦小的医官走出去，边走边问道：“你且别偷着藏私，跟男
那事儿还有什幺顶用的好药？不吝匀出点儿，我也拿去给相好的用用……”
燕的儿郎自长大到能挥舞马刀时起，便开始经年奔走于军旅路途之上。从结着环髻还未换完牙齿的八九岁童子，直至成为再也爬不上马背的衰朽老者，终生不离兵刃与坐骑。待到死后，勿论生前身份贵贱，尸首都缝进一整块马皮里架柴火葬，笃信灵魂会随着柴堆上的烟火一同升起，让亡者跨上骏马奔向长生天圣母的宫殿。中原王朝蔑称其为‘住在马鞍袋上的野胡儿’，倒也十分贴切。
漫长寂寥的征战生涯里，有许多相互照拂或托付命的同袍兄弟，
意
厚时常如夫
般彼此抚慰。燕好男风态度之坦
，公然结契者之常见，是足以使崇尚优雅暧昧格调的中原百姓面红耳赤，切齿不能容忍的。
端木只因端了新主的饭碗，而为脾又圆融胆小，倒并不曾憎恶燕这种
靡放
的风气。他本来就是个医治宫中男宠隐疾为业的倒霉蛋，明明身边趾高气昂的同僚们也是专治那些嫔妃
私之事的，偏他就要被笑话称之为下三路大夫，为此在御医院里也受排挤，半点好处也捞不到手。
及至燕开了国，有幸托赖于这班放得十分理直气壮的蛮族汉子，似端木这等往
弓着脊背低做的尴尬医者也不再卑微猥琐了。他如今行事态度学得跟周围打
道的燕一般毫不脸红，听胡督嘴里胡讲着浑话，只笑着把糖包儿揣在袖笼里打趣他：“可了，总管大什幺时候瞒着咱们勾搭了相好？这须得问问你家那儿年华几何，你们俩房中事有什幺不甚如意……”
勿论杨翰满腹憋着多少愤恨与委屈，被敌酋蛮横强加的侍寝安排仍然如期而至。萧绰烈相思心切，等不到掌灯时分就急匆匆地踏进了院落。杨翰恨透了这个肆意蹂躏自己的男，也实在装不出几分好脸色相迎，木然地正坐在床边不肯说话。
萧绰烈也知道他在记恨什幺，格外温柔地挨着青年坐下来说：“乖乖，别再恼我了。我待你之心并非只贪图那片刻欢愉，真正是想要同你长长久久，携手白。子羽身上本来有从前沙场征战留下的许多旧伤痛，咱们又还初试欢，你都未曾习惯此事……那医官是专请来照顾你的，他医术高明，后一点点为你多加调理，好教咱们能够鱼水融，夫妻和美……”
杨翰怒极反笑：“如此说来却是杨某不识好歹了，合该再三谢过你这番美意？”
萧绰烈轻轻抚摸青年手背上细腻的肌肤，也笑道：“唉，也真痛你们南的小子。医者探视内疾之时，光景的确也是难堪，可因此便讳疾忌医就大为不智了。男子欢处极易受伤，平的保养丝毫疏忽不得。我惜子羽，这才不避忌着你的羞愤之心，总要安排一个稳妥可靠的医者来照顾你呀。若你因此恼恨我，夫君也都接下了，且让你狠揍几拳出气如何？”
我为鱼
，为刀俎。就算眼下能揍得了这恬不知耻的蛮子王爷几拳，于自己也并无益处。早晨间言语反抗吃过的大亏，那桩惨痛教训留下的余疼犹在。杨翰心中一阵厌烦，亦不肯白费
去应付对手，只冷笑道：“王爷说的极是。子羽而今一副病骨支离，身上旧伤不适，请恕我今夜不能伺候王爷
寝。”
萧绰烈也不揭
青年憋屈无力的反抗，在他脸颊怜地亲吻了下，低语道：“安心睡下罢，今夜不会再欺负你了，咱们好容易才成了夫妻，以后时还长。子羽身子不适便好好歇息。”
杨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幺轻易地被男放过了，惊疑不定地睁大了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珠打量着萧绰烈含脉脉的俊脸，逗得男终究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子羽，南有句俗话我一向很喜欢：事佛三百年，修得共枕眠。”萧绰烈伸手环过杨翰僵硬的肩膀，轻轻为他脱下披在亵衣外的薄绸袍子，柔声道：“咱们在关外遇见那一年，我便在昭觉寺里为你燃了长明灯。未知我为君在长生天圣母座前诵经千千万万夜，可能修求与君同渡来世？”
杨翰如遭雷击，猛然一震，厉声道：“谁管你念什幺经……”脑海中却是当初关外
原上随疾风起伏在马蹄下的翠白花。思绪如电闪而过。他又望见了荒凉边城的城墙遗迹，苍白如钩的狼牙月，月下沉默而善于倾听的男，在孤清寒夜中解开大麾把自己护在他宽厚火热的胸膛之间。他曾在彼此身份未明时有过毕生唯一不顾一切的一次疯狂，想到了放弃自己所背负的氏族和名誉，跟随这个温柔异族男的马队去迹天涯……
萧绰烈拥抱着怀里呆怔怔失了的青年躺倒在鸳鸯枕上，额抵着额，眼睛望着眼睛，哄他说：“先安心养好了身子，择带你去清净寺见见杨夫。”
杨翰心中慌得很，甚至不敢去细想这种感觉是因何而生。他缩在萧绰烈怀抱中辗转良久，最后也在不知不觉间沉沉睡过去。这却还是他自从国遭劫以来难得一回如此酣困，竟然就这般一夜无梦地安枕到了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