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着篝火,重新沉默下来。
分明话没说完,却没有了言语的想法。
晏清倍感羞愤:我就如此不值一提,连让你多说几句话都难?
她心弦一震,再无犹豫,迅速御风离去。
杜俞犹豫了一下,也起身告辞。
陈平安点点,盯着篝火。
道理不只在强者手上,但也不只在弱者手上。
道理就是道理,不因为你强就更多,也不因为你弱就没有。
但好像这只是他陈平安的道理,不是杜俞的,也不是那个名叫晏清的年轻修的,也不是那个天之骄子何露的。
在梳水国的江湖,还有宋雨烧。
在乌烟瘴气的书简湖,还有那名愿意向同僚拔刀的鬼物将领。
在白骨累累鬼魅横生的鬼蜮谷,还有那剑客蒲禳、宗主竺泉。
在这银屏国和苍筠湖,暂时没能遇到一个半个。
陈平安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才沉默下来。
他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为何在他们身上就不是道理,因为不会带给他们半点利益好处,相反,只会让他们觉得在修行路上拖泥带水,觉得行事为不痛快,所以他们未必是真不懂,而是懂也装不懂,毕竟大道高远,风景太好,
间低下,多有泥泞,多是那些他们眼中无足轻重的生死离别、悲欢聚散。
确实,许多无关自身的事,知道了脉络,探究细微处,不总是好事。
例如陈平安都不用跟殷侯询问为何银屏国朝廷不疏散一城百姓,因为逃得掉,因果还在。对于银屏国皇帝而言,哪怕对随驾城异象的前因后果都已心知肚明,也会选择沉默。与其被那些四散逃离的老百姓搅
别郡风水气数,以至于牵连一国气运,还不如在随驾城来个
净净的了断,所以才会使得随驾城的官员和富贵
家至今仍然一个个都被蒙在鼓中,依旧有那扬鞭纵马的纨绔子弟出城快意游猎。
清晨时分,会有卖炭牛车的车轱辘声,月色下应该也会有那捣衣声。
修道之,远离
间,避让红尘,不是没有理由的。
陈平安就那么蹲在原地,想了很多事,哪怕篝火已经熄灭,仍旧保持伸手烤火的姿势。
一直到天亮时分,陈平安站起身,将那只麻袋收咫尺物,戴上斗笠,背好竹箱,手持行山杖,去往随驾城。
不去城隍庙,也不去火祠,而是去那座荒废多年的城中鬼宅看一看。看完之后,就得做点事了。
在一个夜幕中,一袭青衫翻墙而随驾城。
城中有夜禁,陈平安独自来到那栋鬼宅,站在夜静的大门外。上次
城在香火铺子,问过此处遗址。
他望着那腐朽不堪的大门,早已没有那门,也无春联了。
那个读书至死都没能为爹娘翻案报仇,那我泥瓶巷陈平安呢?!
一个早已不再脚穿鞋、更早已无须上山采药的年轻
摘了下斗笠,一些个早早潜伏、隐匿或是扎根于这栋鬼宅附近的各路练气士,几乎就连那最迟钝、修为最低的练气士都悚然一惊,一个个毫无征兆地心境慌
起来。
一个肩蹲着小猴儿的老
站在远处一座屋脊上,皱眉不已。上次在城门
竟然是自己眼拙了,完全没能看出这小子的道行。老
抬起一只手,轻轻按住那只
躁不已的宠物。
至于那些个都已经没来由感到窒息、灵气不畅的废物更是没胆敢露
去见一见到底是何方圣。
大街之上,大门之外,那一袭青衫双袖无风鼓飘摇,身形瞬间消逝不见。
当他凭空消失后,老开始后退数步。
一抹青烟划夜幕,最终落在了城隍庙之外。
城隍庙那边出现一位身披铁甲的魁梧武判官,沉声道:“来者何?!”
那年轻剑客只是一抬手,背后剑仙缓缓出鞘,轻轻旋转,被那轻轻握在手中。他横剑在前,一手握剑,一手双指轻轻抹过剑身,缓缓移向剑尖。每抹过一寸,原本就金光浓稠似水的光亮剑身的金光便再
涨一寸。
那眯起眼,只是凝视着手上璀璨剑光,喃喃道:“因果也好,天劫也罢,我泥瓶巷陈平安,都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