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谱啊,我可瞧不上曾掖。”
曾掖憨憨而笑,他也就是没敢说自己也瞧不上马笃宜。
在留下关那处名胜古迹,他们一起抬仰望刻在一堵如刀削般山崖上的擘窠大字。
山崖下,稀稀落落,多是一些需要过关的石毫国、梅釉国行商,并且大多年纪不大,希冀着返乡后,以此作为炫耀的本钱。至于上了年纪的商贾和老江湖,崖上“留下”二字,早已看过了无数遍,真留不下他们了。
陈平安三骑刚刚拨转马,正好一伙江湖剑客策马赶来,纷纷下马,摘下佩剑,对着山崖上的二字,毕恭毕敬,鞠躬行礼。
其中老者,为马队中的其余年轻子弟,大声诉说此处古迹的历史渊源,慷慨激昂,当然少不得要为他们用剑之美言几句。年轻男
们,听得一个个采飞扬,心
激
。
多半是一个离开师门来到江湖历练的江湖门派。
陈平安自然看得出来那位老者的浅,是位底子还算不错的五境武夫,在梅釉国这样疆域不大的藩属之地,应该算是位响当当的江湖名宿了,不过老剑客除非遇到大的遇机缘,否则此生六境无望,因为气血衰竭,好像还落下过病根,魂魄飘摇,使得五境瓶颈愈发坚不可摧,只要遇上年纪更轻的同境武夫,自然也就应了拳怕少壮那句老话。
江湖偶遇,多是擦肩而过,三骑远去。
老者转过,望向那三骑背影,一位眉眼稍稍长开的苗条少
,问道:“师父,那个穿青衫的,又佩剑又挂刀的,一看就是咱们江湖中
,是位
藏不露的高手吗?”
老者笑道:“青衫仗剑,不一定就是剑仙。”
老者领着年轻子弟纷纷上马,继续赶路过关。
梅釉国还算安稳,可是邻近的石毫国却成了一锅粥。先前有位与自家门派有世
之谊的石毫国骨鲠清官,给老者寄出一封密信,说是石毫国一位擅权宦官,想要对他斩
除根,牵连无辜。那位在石毫国庙堂与“文胆御史”齐名的清白忠臣,在信上坦言,他愿意留在京城,为国殉葬,好教大骊蛮子晓得石毫国还有几个不怕死的读书
,但是希望他们这些江湖朋友,能够护送地方上的家族子弟,去往梅釉国避难,那么他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过了留下关,马蹄踩在的地方,就是石毫国疆土了。
那位官员的信上有句话笔迹极重:“韩氏醇厚,历代天子重文豪,养士两百年,不曾亏待读书,我辈书生,也不可以愧对韩氏。”让这位江湖老武夫与师兄弟们传阅的时候,皆感慨不已,所以他此次带着弟子们以身涉险,纵马江湖,义无反顾。
此时,老者坐在马背上,心中唏嘘,大骊铁骑如今亦是对梅釉国大军压境,天大地大,给老百姓找块安身之地,给读书找个安心之处,就这么难吗?
这位见惯了腥风血雨、起起伏伏的老江湖,内心处有个不可告
的念
,大骊蛮子早点打下朱荧王朝便好了,大
之后,说不定就有了大治的契机,不管如何,总好过大骊那几支铁骑,好像几把被朱荧藩属国崩出
子的刀子,就一直在那儿钝刀子割
,割来割去,遭殃受罪的,还不是老百姓?别的不提,大骊蛮子对待马蹄所及的各国疆域,沙场上毫不留
,杀得那叫一个快,可是真要把眼光往北移一移,这几年整个硝烟渐散的东宝瓶洲北方,无数逃难的老百姓已经陆陆续续返籍,回到故土,驻守各地的大骊文官,做了不少还算是个
的事
。
只是这种注定一说出就是错的混账话,老者就只能自己用一
老酒,浇上一浇了。
那边,三骑驰骋。
依旧是帮着物鬼魅完成那百般千种的心愿,再就是曾掖和马笃宜负责粥铺、药铺一事,只不过梅釉国还算安稳,做得不多。
天下大,世道不好,老百姓们懵懵懂懂,惶惶恐恐,却无可奈何。
陈平安他们在一处荒郊野岭的溪涧旁,遇到了一件咄咄怪事,一伙落为寇的剪径强
,竟然对着一个躺在水中巨石上的中年道
,愁眉不展。
皮包骨的中年道
,出身朱荧王朝的道家旁门,如今是
府境修为,原本觉得世道
了,作为道士,就该下山救济苍生,不承想遇到了一个
通相术的麻衣术士,确实是个高
,一替他看相,就说他是个命中早逝、饥寒一生的可怜
。中年道士悲恸不已,便开始等死。
那伙从石毫国流窜境的马贼,刚刚做成了一桩买卖,得了不少银子,在溪边停马,见着了这么个要死不死的怪
,差点一刀就解决了他。不料道
开心不已,求着那些
出刀快一些,年轻马贼反而心里边犯嘀咕,不敢下刀子了。道
一心求死,将那伙做惯了打家劫舍的强
给教训了一通,说了些福祸报应的事
,毕竟是位山下百姓眼中的中五境仙,又是谱牒仙师,学问与
才,还是有的,愣是没让
恶从胆边生,倒是吓得马贼们从
目到喽啰一个个面面相觑,反过来劝说中年道
莫要轻生。
于是陈平安就撞见了这么一幕。
马贼们这会儿已经没了杀越货的心思,何况也没觉得那三骑好欺负,就故意视而不见。陈平安这边则是无所谓,就停马洗涮,起灶生火煮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中年道见马贼也不杀自己,自己
府境的体魄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就只顾着躺在石
上等死。若是马贼们对那三
见财起意,中年道
当然会拦阻,就当是身死之前,积攒一桩小小的
德,下辈子投个好胎,至少长寿些,继续修道。
陈平安捧着饭碗蹲在河边,那边也差不多开伙吃饭了。
一个脾气的年轻马贼瞥见陈平安的视线,对陈平安瞪眼道:“瞅啥瞅,没见过英雄好汉吃饭啊?”
一个马贼目,好心去石
上那边,给中年道
递去一碗饭,说这么等死也不是个事,不如吃饱了,哪天打雷,去山顶或是树底下待着,试试看有没有被雷劈中的可能,那才算一了百了,
净净。中年道
一听,好像有理,就琢磨着是不是去市井坊间买根大铁链,只是仍没有接过那碗饭,说不饿,又开始絮絮叨叨,劝说马贼,有这份善心,为何不
脆当个好
,别做马贼了,如今山下
,去当镖师不是更好。
马贼目有些心动,端着饭碗,离开河中巨石,回去跟兄弟们合计起来。
陈平安觉得有趣,扒完碗中米饭,脚尖一点,飘向巨石,一袭青衫,衣袖飘摇,就那么潇洒落在中年道身边。
那个年轻马贼差点没把一大米饭
出来,被马贼
目一
掌拍在脑袋上,骂道:“瞅啥瞅,没见过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啊?”
陈平安盘腿坐在巨石上,微笑道:“这位道长,为何寻死?”
中年道其实是个和善之
,闭眼轻声道:“命中该死,大道无望,不死何为?”
陈平安笑道:“道长可知道,儒释道三教都极为推崇的一本“正经”,嗯,就是被称为群经之首的那本古书,有句话叫‘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遁其一’?”
中年道点点
,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我们便说道生一,一生二,衍生万物。”
陈平安说道:“魔障一来,修道之,尤为艰辛,哪怕手拥百万雄兵,亦是难退心中敌。”
中年道坐起身,哀叹一声:“道理我都懂,可我不过是资质平平的
府境,哪敢奢望大道在我,委实是战战兢兢,思来想去,始终无法
开心中关隘,只能寄希望于下辈子了。”
陈平安瞥了眼那边的山中马贼,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