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甘落后地派遣一位庙堂宰执专程来此敕封,估计降了一等,地方俗称宰相树;最后云霄国皇帝也凑热闹,派了一位功勋武将骑马来此,立碑撰文,所以如今云霄国百姓习称其为“将军杏”。
帝王木、宰相树、将军杏,一树三敕封,可谓谈。
千年杏树这边游不多。土生土长的渡
百姓,只会逢年过节来此丢钱祈福,蜂尾渡的渡船客
多是熟门熟路的山上商贾,既不信这套,也不愿
费,所以这会儿就只有陈平安一行
,跟几拨在此嬉戏打闹骑竹马的市井孩童。更远处,稀稀疏疏的稚童正放着纸鸢,杏树高枝上
,还挂着几只不幸缠绕枝条后断线的纸鸢。
陈平安看过了灵气淡淡流转的杏树,就打算离开,却发现莲花小从地下钻了出来,站在杏树如一扇大门的中空腹部那边,探
探脑。
很快就从钱堆里又钻出一颗脑袋,跟莲花小对视。它爬出那堆钱山,挺直腰杆,双手叉腰,满满的倨傲色,只是如何都遮掩不住眼中的好和雀跃。
小家伙衣饰华贵且滑稽,身穿一件袖珍可的明黄龙袍,腰间别着一块象牙玉笏,还有一把红木鞘挎刀。
裴钱扯了扯陈平安的袖子,陈平安想了想,摸出一枚雪花钱给裴钱,笑道:“去吧,记得跟这位杏小仙好好说话,不许冒犯
家。”
裴钱一溜烟跑过去,蹲在杏树的“小门”。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后,裴钱蹦蹦跳跳满载而归,陈平安哭笑不得,二话不说,一记栗打赏下去。
只是这次莲花小竟是
天荒站在了裴钱这边,手舞足蹈,咿咿呀呀。
裴钱有些心虚,老老实实转过身,就想要将手中那抔土以及那株小树苗,
还给那只杏树
魅。可惜了,她为此还掏了两枚雪花钱呢,这笔买卖算是赔本喽。
莲花小比较笨,说
话都不会,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小东西,就比较聪明了,一
宝瓶洲雅言说得比裴钱还顺溜。之前小东西跟莲花小
叽叽喳喳聊了半天,当时裴钱没听懂,然后莲花小
就用手敲打裴钱的靴子,伸手指向裴钱手里攥着的雪花钱。一来二去,裴钱就开始跟那
杏树小妖讨价还价,顺便还跟它吹了一通牛皮,说自个儿家里的灵气比这里充沛无数,浓稠得跟水似的,随便一
就能喝到饱。最后那个傻
傻脑的小东西,就扭扭捏捏在裴钱身前泥地上,变出了一株小树苗,说让裴钱带回家乡,找个地方种下去,一定别亏待它,要每天让它喝饱那些跟水一样的灵气。裴钱嘴上答应下来,胸脯拍得震天响,可其实已经做好了吃栗
吃到饱的准备。
陈平安了解了事经过后,接过裴钱手中的泥土和树苗,走到树根那边蹲下。
身穿龙袍、腰悬玉笏挎刀的小东西,站在钱堆里,眼充满了戒备警惕。
一番问答,陈平安才知道真相,原来它就快要跻身中五境了,但是此地灵气不足,准确说来,是它根本不敢汲取太多灵气,毕竟这边练气士扎堆,是仙家渡。它能够在这里扎根修行,不过是靠着三个不那么名正言顺的敕封。
陈平安蹲在地上,低望着那个古杏
魅,笑问道:“就没有跟蜂尾渡这边的仙师商量,担任供奉客卿之类,寻一处五岳,订立山盟契约?多出一个跑不掉的中五境山大王,他们应该乐见其成吧?”
小家伙一坐在钱山顶部,满脸愁容,稚声稚气道:“我也想啊,可就算那些满身铜臭的家伙信得过我,我也信不过他们。蜂尾渡毗邻青鸾、庆山和云霄三国,渡
几个势力盘根错节,谁也不服谁,为了钱,有事没事就偷偷摸摸把对方脑子打出脑浆来。山盟契约,你觉得我应该挑选哪国的五岳?我即便傻啦吧唧挑了一家,其余两家还不得恨死我?说不定哪天就偷偷找
劈烂了我的本体,当柴火烧吧?如今虽然香火惨淡,饱一顿饿三顿的,可好歹死不了。你们练气士不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嗯,还有那句死道友不死贫道。”
陈平安就当没听见最后一句,对于小家伙的隐忧,以为然。陈平安对此
莫能助。
小家伙可怜兮兮道:“听那小黑妞说,仙师家住天福地般的地方,汲取灵气如俗
饮水,不妨就帮我一把,带着这株小树苗回去,一旦成活,也能帮着仙师稳固山水灵气,这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寻常练气士,不提掉钱眼里的商家,只说那农家和药家,谁不将此事当作天降福缘的好事?这位过路的仙师,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陈平安将泥土和树苗放在地上,笑道:“是不是还要说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小家伙垂丧气,挠腮道:“两个小的,好糊弄;你这个大的,江湖经验老到,果然不好骗。”
一旦陈平安在自家山种下这株小树苗,后者可以帮着稳固山水灵气一说,不算假,但是极其有限,更多还是不断为祖宗树窃取灵气,所以肯定是得不偿失的赔本买卖。
因为家乡小镇有老槐树的关系,陈平安当初在桂花岛,便与范家供奉老剑修马致闲聊,知道了一些树木魅的内幕。
陈平安归还了泥土和树苗后,那只杏花魅还算讲道理,也还给了裴钱两枚雪花钱。
莲花小病恹恹的,裴钱也臊眉耷眼的,两个小的,都觉得对不住陈平安。
陈平安将莲花小放在自己肩
,手牵着裴钱,轻声笑道:“你们愧疚什么,应该愧疚的,是它才对。”
杏树底部“大门”内,古杏魅躺在钱山里
,打着哈欠道:“只好等下一个傻瓜上钩喽。”
迷迷糊糊睡去,它做了个美梦,竟然梦见自己在一座不断增长、高耸云的大山
,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每一张杏叶都洋溢着金色的灵光,每一根枝条都被金色香火熏陶得
粹无比,它一举成了宝瓶洲唯一的上五境花木
魅……它身上的高枝上,站着两个在看云海的身影模糊的
,一个仰
喝着酒,一个腰间刀剑
错而挂……
小家伙醒过来之后,乐呵得不行,哪怕只是在梦里,也够它开心好多年了,只是不知为何,一抹脸,自己竟是满脸泪水。
它怔怔地躺在钱堆里,百思不得其解,便有些怅然若失。
画卷四,每
凭借那枚价值百枚雪花钱的小暑钱,各有收获。
本来孑然一身的朱敛,离开老龙城的时候,背上就多挎了一只包裹,这次离开蜂尾渡,包裹更加沉重。如今朱敛以读书自居,所以当然是负笈游学了。
四还是步行去往青鸾国京师。
蜂尾渡周边三国,前年在青鸾国开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水陆道场,是唐氏皇帝亲自筹办。第二年云霄国和庆山国就像打擂台一般,几乎同时,各自举办了一场道家的罗天大醮,将各路道家仙瓜分殆尽,打了青鸾国一个措手不及。于是唐氏皇帝一不做二不休,准备在今年春举办一场佛道之辩,要在道家和佛门之中,挑选一个成为青鸾国的国教,地位还要高出儒家,输了的那个,自然就是垫底了。所以陈平安相信张山峰和徐远霞,至少今年春还会留在青鸾国京城。
大概是临近蜂尾渡,以及辖境内多道观寺庙和山水形胜的缘故,包括青鸾国在内的三国,都不属于那种灵气稀薄到匮乏的“无法之地”,比起当初陈平安途经的梳水国,灵气要多出不少。当时陈平安是一位纯粹武夫,感触不,只有一个粗略感觉,如今炼化了“水”字印作为本命物后,可以缓缓汲取灵气,两者对比,就发现了其中的玄妙。
在宝瓶洲中部那几个陈平安脚踏实地走过的国家中,还是那个彩衣国灵气稍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