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名叫曹晴朗的蒙童,原本已经从自家陋巷走到街上,只是突兀下了场雨,只得跑回家拿了把油纸伞,这会儿走到街巷拐角处,遥遥看到了那一行,满怀着希望,瞪大眼睛望去,可依稀看到那位年轻公子哥的面容后,便有些失望,独自一
,快步走向学塾。种夫子授课,最不喜欢别
迟到。
曹晴朗看不太清楚那位公子哥,后者却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作为保留一身修为,以真身和完整魂魄落在藕花福地的谪仙,陆台一落地,就跻身了最新的天下十
之列。
至于身后三名扈从,一样的待遇,却受限于在浩然天下打下的底子不厚,而且年纪也轻,所以撑死了就只是这座江湖的二流顶尖高手,距离一流宗师还有些距离——差点在那场劫难中心崩溃的桓荫,改换门庭,投靠了陆台的年轻道士黄尚,城府重的飞鹰堡外姓俊彦陶斜阳,正是
顶五岳真形冠的金丹邪修钉
飞鹰堡内部的棋子。
如今三都是陆台的记名弟子。
陆台来到毗邻状元巷的一条街上,这里有一座小宅子,曾经是丁婴和鸦儿进京城后的落脚处,算是魔教在南苑国的一处据点。大战落幕后,国师种秋一直留着这栋宅子。陆台笑道:“从今往后,这就是我的私宅了。”
他转过,对三
吩咐道:“黄尚你去湖山派,能够从俞真意手上学到多少本事,看你自己的造化。
“至于陶斜阳和桓荫,这座福地,你俩随便晃。陶斜阳可以多留心龙武大将军唐铁意,桓荫可以接近塞外那个臂圣程元山。
“甲子之后,你们要是没办法跻身天下前十之列,那就乖乖变成这座福地的养料好了。自求多福吧。已经送了你们各自保命的物件,要是还淹死在这座小小的江湖里,我觉得带你们下来,简直就是费钱。”
陆台挥挥手,三毕恭毕敬告辞离去。
不远处站着一位双鬓微霜的青衫儒士,正是曹晴朗眼中的种夫子,今天不是顽劣贪睡的学塾蒙童们迟到,反而是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夫子自己迟到了。
陆台笑望向国师种秋,道:“我与陈平安是朋友,种国师的风采,我已经亲眼领略过,所以我选择扎根在南苑国。”
种秋点点,道:“既然如此,我就拭目以待,但还是希望你不要毫无顾忌,哪怕你是陈平安的朋友。”
啪的一声,陆台打开素雅竹扇,轻轻扇动清风细雨,笑眯眯道:“有没有想过六十年后,去看看外边的风光?”
种秋摇,转身离去。
陆台不以为意,转看着宅门,经过一年的风吹
晒,张贴的门已经略显老旧,他自言自语道:“快过年啦,门得换,春联得贴,还要请几个顺眼些的漂亮丫
当丫鬟。要不先去趟春
宫,跟那簪花郎周仕讨要几个?”
在陈平安往画卷丢第二枚金
铜钱后,松籁国湖山派,下了一场细细绵绵的太阳雨,没有
大惊小怪,除了那位貌若稚童、御剑升空的掌门大真
俞真意。
俞真意御剑悬停在极高处,天上大风吹拂得一身道袍猎猎作响,轻声道:“风雨欲来。”
南苑国京城一栋官邸,有个少年刚刚从藏书楼捧书走出,突然有一物从天而降,就摔在他身前,少年吓了一大跳。
仔细一看,是一满身鲜血的小白猿,
瘦
瘦的。小家伙色萎靡地躺在地上,眼比那捧书少年还要迷茫。
藕花福地的北晋国边境上,一个年轻道士喃喃站在湖畔,痴痴望着湖中镜像,反复呢喃:“我是谁?我是谁?”
最后疼欲裂的他,抱着脑袋蹲下身。
庙内,气氛古怪。
所有围着篝火而坐,陈平安只说了一句“辛苦了”。
朱敛拒绝了陈平安递来的瓷瓶,说这点伤势,拿来开筋动骨最合适不过,不用费少爷的灵丹妙药。
然后他瞥了眼已是金身境的隋右边,笑问道:“少爷,我对一句话百思不得其解。”
陈平安点道:“说说看。”
朱敛满身血污,多处白骨露,仍是笑容如常,问道:“‘吃一钱后,十一到十,此后停步’,做何解?”
隋右边猛然起身,杀气涨,却发现那把痴心剑被陈平安拿走后一直没有
还给她。
隋右边死死盯住佝偻老,厉声问道:“朱敛,你为何不早说?”
陈平安缓缓道:“应该是说每死一次,我用一枚金铜钱将你们从画卷再度请出后,你们未来的最高武道成就,就会从传说中的武道十一境武境,跌落到第十境。吃了两枚,就只能成为九境宗师,所谓的山巅境,一般世俗武夫眼中的武道止境。”
隋右边色悲怆,杀气更浓,既恨朱敛,更恨陈平安,无法抑制。
朱敛笑呵呵道:“明白了,感谢少爷为老解惑。”
陈平安突然站起身,径直走向庙外,也不回道:“隋右边,你随我出门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庙内隋右边眼冰冷。
陈平安仍是没有回,跨过门槛,继续道:“一炷香内,你不出门找我,我就把画卷烧了,你欠我的两枚金
铜钱,可以不用还。”
隋右边这才面无表地走出
庙,快步跟上那个走在山路间的背影。
陈平安在隋右边跟上后,似乎毫不在乎她会不会起杀
,缓缓说道:“心境坏了,以后还练什么剑?你隋右边若是只有这点心志,我看你其实根本就不用练剑了,反正有没有东海老道
的束缚,你都走不到最高处。”
隋右边手指微动。
陈平安在前边依然缓缓而行,淡然道:“你会死的。你真想死的话,在你死前,我还有话要说给你听。”
隋右边默然。
一刻钟后,陈平安和隋右边一前一后,返回庙。
隋右边虽然脸色差,但是心境似乎有所好转,半点杀气也无,也没了要庙所有
一起为她武道崩塌而陪葬的疯狂死志。
两再次坐在火堆旁。
陈平安接过裴钱的饭碗和筷子,开始吃今晚的第二碗米饭。马裴钱蹲在他旁边,双手托着一小坛子腌菜。陈平安环顾四周,笑问道:“你们到了这座陌生天下,有什么想法吗?”
四沉默片刻,卢白象率先开
笑道:“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愿得大逍遥。”
朱敛嘿嘿笑道:“世间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愿得美
心。”
魏羡想了想,说了句符合他开国皇帝身份的话:“杀尽百万兵,宝剑血犹腥。”
裴钱瞪眼道:“老魏,咧,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魏羡点点:“这话是南苑国文
送我的诗句,要是我自己吟诗的话,应该是……大雨哗哗下,柴米都涨价。板凳当柴烧,吓得床儿怕。”
裴钱这才点笑道:“老魏,这诗比前面那首好多了,我都听得懂哩。”
魏羡笑纳了,“嗯”了一声,自夸道:“当年就有许多大文说得诚恳,说我确是有些文采天赋的。”
裴钱翻了个大白眼。
隋右边自顾自道:“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扫落花。”
陈平安最后望向身边的裴钱,笑问道:“就剩下你了。”
裴钱惊讶地“啊”了一声,羞赧道:“我读书还不多,如今还不会作诗呢。”
陈平安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