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一千多棵桂树,同时落叶纷纷,一片片落叶不等坠地,就一起整齐地飞向空中。桂叶陆续悬停后,形成一个半圆形,笼罩住桂花岛。之后桂叶瞬间被烧成灰烬,烟消云散,只留下一团碧绿灵气在原地,灵气凝聚成一粒粒大小圆球。这些大如野栗的桂叶灵球,向四周衍生出丝丝缕缕的幽绿丝线,相互牵引衔接。
海水汹涌,渡船如一叶扁舟,桂叶蕴含的灵气相互联结,如同舟子使劲抛撒出去的一张大网。只是这次“撒网”,不为捕鱼,只为遮雨。
海水砸在大网之上,花激
,但是没有一滴水渗透大网落在桂花岛,渡船仅是微微摇晃。而且当那棵祖宗桂树呈现出枝叶急速生长的玄妙姿态后,山顶地面开裂,出现众多沟壑,露出老桂树盘曲的树根。整座桂花岛随即开始缓缓上升,竟像是要顶住海水的冲击,悬空御风,强行脱离蛟龙沟。
许多额生角的水虬,冲杀势
最凶,一条条落在那张大网上,以利爪撕扯或是以
颅撞击那座桂叶大阵。
这类水虬,算是蛟龙之属里的勋贵成员,与最早掌管五湖四海的真龙关系相对亲近,和蛇鲤之流有着天壤之别。只不过多了一个“水”字,就要比单个字称呼的虬——这种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还是差上一截。水虬是上古大虬与海中青蛇媾的产物,故而又被称为青虬,与喜好藏身于崇山峻岭的白螭,一在
海一在陆地,经常出现在文
骚客的文章之中,更是游仙诗的常客。
诸多蛟龙后裔尾随其后,凶悍地撞击大网,它们还施展天赋异禀的水术通,裹挟万钧海水,一起冲击大网。
老舟子看到这一幕后,心疼不已,这可是桂夫拼着一身来之不易的地仙道行,任由其真身的根本元气急剧损耗,为所有
谋取一线生机。
待在岛上的马致应该已经在跟客涉,就是不知道能否众志成城,一起合力渡过难关。
在陈平安竭力书写那张斩锁符的同时,金色老蛟一直在发号施令,让蛟龙沟一鼓作气攻桂花岛,可是它自己却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略作思量,摇晃百丈金鳞身躯,缓缓游向清澈海水的边缘,最后从涟漪之中走出一个身穿金色长袍的威严老
。老
双眉极长,垂挂到胸前,凌空前行。这条化为
形的老蛟,没有理睬需要分心驾驭桂花岛渡船的桂夫
,就连那条幼蛟的生死,金袍老蛟一样漠不关心,他像是一个缓缓走下山坡的登山游客,居高临下,俯瞰山脚的那两条小舟和舟上三
。
老蛟望向那个少年的背影,脚步不停,微笑道:“小家伙,在那根打龙篙上动手脚,擅自书写斩锁符,我只当你年少无知,由着你偷偷摸摸藏好两把飞剑,可若是再得寸进尺……”
老舟子驾驭脚下小船,挡在陈平安的小舟身前,仰望向那条
大变的老畜生,嗤笑道:“得寸进尺又如何,难道引颈就戮,讨一个舒服一点的死法?求你们这帮孽畜囫囵吞下,别细嚼慢咽?”
老蛟斜瞥一眼老舟子,笑道:“你们坏了规矩,都是要死的,至于怎么个死法嘛,其实不重要。难道你忘了,你们死后的魂魄,若是一点一点被我手下抽丝剥茧,做成几十支烛火明灯,点燃后,放在蛟龙沟最处,承受那
冷之苦。这份罪,可比
间刑场上的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更加难熬,尤其是你这种金丹境老修士。道行越高,香烛品相越高……”
说到这里,金袍老蛟叹了气,停下身形,一手负后,一手双指捻动垂挂胸前的金色长眉,无奈道:“小家伙,我和这范家舟子都帮你拖延了这么久,一张雨师敕令的斩锁符而已,还没有画好?是不是道家的符箓派弟子,如今越来越不济事了?还是你自己学艺不
,画符本事不济?还是这张符箓威力太大,符纸太过珍贵,害得你下笔有些……涩?无妨,我已经好多年没有领教过斩锁符了,很是怀念,所以这点时间还等得起,少年郎慢慢来,莫要急。”
桂夫哀叹一声,老舟子亦是差不多的心境。这就是圣
管辖一方天地的恐怖之处。如同儒圣坐镇学宫书院,真君身处道观,罗汉坐镇寺庙,武圣统辖沙场。
脸色苍白的桂夫厉声道:“如此
虐行凶,你就不怕婆娑洲儒家圣
问责于你?!”
老蛟眼怜悯道:“桂夫啊桂夫
,你不该待在老龙城这么一个烂泥塘的,作茧自缚,这么多年碌碌无为,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晓得大势之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桂夫
,我虽然觊觎你的真身很多年,但是念在你出身不俗,我可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归顺于我,与蛟龙沟共襄盛举,如何?”
桂夫冷笑道:“若是儒家圣
在此,你还敢大放厥词?!别说圣
,恐怕只是一个君子,就足够让你战战兢兢了吧?”
金袍老蛟笑着摇:“今时不同往
了,所以我才说你桂夫
眼界太窄。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吃掉你之后,我便可以顺利跻身玉璞境。到时候就算颍
陈氏的儒家圣
,离开书院,来此问责,又能奈我何?”
老蛟咧嘴一笑,笑意森森:“知道你还心存侥幸,让那少年画出那道斩锁符,好吓住除我之外的所有蛟龙之属。你瞧瞧,我仍是遂了你的心愿,现在还觉得我是在虚张声势吗?”
老一步踏出,瞬间来到陈平安乘坐小舟一侧十数丈外。陈平安好似不问世事的
定老僧,只是缓缓画符。
桂夫和老舟子同时有所行动。桂夫
丢出一截桂枝,桂枝落在小舟船
,
默念一句“结根依青天”,桂枝瞬间生长成一棵一丈的小桂树,枝叶婆娑,开出了一丛丛金黄桂花,芬香扑鼻,树荫覆盖住陈平安。
老舟子则双手快速掐诀,默诵咒语,一脚重重跺在他所立小舟,双手手心相抵,十指错,从指缝间绽放出绚烂光彩。老舟子一手大拇指抵住心
,一手小拇指指向金色老蛟,鲜红火光萦绕全身,如同一位身披红袍的天官,额
布满猩红篆文,怒喝道:“金乌振翅,火煮水!”从老舟子脚下小舟到金袍老
之间的海面,如同热锅沸水,雾气腾腾,然后从中飞出一只只金色乌鸦,它们拖着一道道火焰飞快扑向老蛟。
金袍老蛟只是随手一挥袖,从身侧两处海水中扯出两条碧水苍龙,与金色乌鸦碰撞在一起,数十只金乌瞬间被两条苍龙吞噬殆尽。虽然碧水苍龙饱餐一顿,腹中时不时闪烁火光,最终和金乌同归于尽,身躯崩碎,重归大海,可是老舟子手掐法诀,出手迅猛,可谓声势浩大,相较金袍老的轻描淡写,高下立判,悬殊极大。
金袍老蛟嗤笑道:“火?这类上古祇太杂了,而且因为一桩天大祸事,继承这份大统的灵,往往名不正言不顺,比起历来传承有序、受天帝倚重的水部正,实在不值一提。你这小小金丹境,恐怕根本不知道‘火煮水’四字,本身就是在露怯吧?最早的那位火,那可是放话要煮
四海、烧光五湖作天上云雾的。后世火部灵,就只敢说煮水了,什么水,大江大河是水,小小溪涧是水,煮开了水,泡茶喝不成?”
老舟子这一道法诀被金袍老蛟轻松去,并不气馁,在后者絮絮叨叨的话语期间,又换一诀,双手握拳,重重撞在一起,双脚踩出独门罡步,怒目相视,有护法力士之容,老舟子四周有一颗颗萦绕电光的雷珠环绕飞旋。老舟子最终双拳分离,一拳接连三下重捶心
至腹部,三处气府的灵气激
不已,另外一拳恢复掌形,手心朝向天空:“惊蛰鼓腹,雷泽
开,听我敕令,代天施罚!”
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凭空出现一个电闪雷鸣的巨大漩涡,一道雪白雷电突现,在空中几次转折,劈向那个金袍老蛟的顶。
金袍老蛟身形在原地消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