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绿竹老翁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
。
朱河转望去,毛骨悚然。
一颗硕大如水缸的漆黑颅,从山脊那边缓缓抬起,最后完整出现在山巅石坪众
视野当中。
一双银色眼眸,一条猩红舌长如大木,飞快摇动,滋滋作响。
这条大到惊世骇俗的黑蛇,半截身躯缓缓挪到石坪上,其背皆有对称大鳞,通体漆黑如墨,在夕阳映照下熠熠生辉。
虽是畜生,它的眼却极其似,促狭玩味地望着须发打结
如麻的老翁,好像在说猫抓耗子这么多年,总算逮着你了。
老翁仿佛认命了,一坐在地上,丢了那根相依为命的竹杖,捶胸蹬腿,号啕大哭:“造孽啊,堂堂一山土地老爷,到
来被畜生欺负到这般田地,这
子没法子过了啊……”
黑蛇缓缓直起腰身抬升颅,腹部露出一双小爪,如世俗王朝藩王蟒服上所绣图案的四趾,而非帝王龙袍上的那种五趾。可这一趾之差,对山巅众
和自称土地的矮小老翁而言,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土地眼珠子突然滴溜溜转,猛然站起身,扬起脑袋望向那条黑蛇,惊喜道:“这武
莽夫的皮
肯定糙得很,你是为了身后那些皮滑
的小娃娃们来的,因为他们一个比一个灵气足,对不对?”
土地越说越兴奋,唾沫四溅,大笑道:“吃吃吃,尽管吃,吃饱了,你就终于能够成就墨蛟真身,再也不用惦记我这点臭皮囊。到时候小老儿我当我的大骊棋墩山山,你争取做你的走江龙。在走江之前,这儿你依旧是山大王,一样能够在小老儿顶上拉屎撒尿,所以你现在吃我没意义嘛,吃了虽然是能增长丁点儿修为,可小老儿我毕竟是土地祇之一,对你将来走江
海为龙,也是一个大坎,因为那些江河湖水的正们,一定会同仇敌忾,一路上不断给你下绊子的……”
黑蛇那张大嘴轻轻裂出一条缝隙,如讥讽而笑,它的
颅往土地身后点了点。
土地再次呆若木,一
颓然坐地,这次没有老泪纵横,只是
号道:“一公一母,皆要证道,你吃了那帮灵丹妙药似的儒家小娃儿,为走江化龙奠定基础,你那婆娘吃了我,以便顺利篡位成为下任山,好算计好算计,我认栽,小老儿认栽了……”
衣衫褴褛的白发土地眼痴呆,呢喃道:“大道难料,不过如此。”
极其久远的岁月里,曾有两位得道仙联袂腾云驾雾,兴致偶起,降落此山,弈棋于山巅,一
拂袖即削去山
,手指作剑,划出纵横十九道,一
捏土灵为黑棋,抓云根为白棋。双方手谈月余,每落一子,棋子即生根化为天地生灵,黑棋为黑蛇,白棋为白蟒,盘踞于山巅棋盘之上纹丝不动,白子被吃,便被附近黑蛇吞食
腹,反之亦然。
那盘棋局势均力敌,两位术法通天的仙,不等胜负水落石出,便尽兴离去,离山之时,山顶还剩下一百多条黑白蛇蟒,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黑蛇白蟒相互厮杀,疯狂吞噬对方,最终只存活下来一条有望蜕皮为墨蛟的黑蛇,和一条腰间生出飞翅的灵
白蟒,不知为何,这双黑白蛇蟒,竟然不再捉对厮杀,而是成了一双伴侣。
它们极其狡猾诈,一开始对于能够造成威胁的修士,轻易不去招惹,只拣选那些落单的旅
商贾下手,而且次数绝不频繁,多在
雨大雪天气里出
杀
。数百年来,凭借着自身天生长寿,一点点积攒
身实力,耐心等待证道机缘的到来。一次次
准捕杀目标后,它们开始有意挑选那些
流的武
和练气士下嘴,这使得它们的实力攀升,越来越快,以至于连一山土地都成了它们梦寐以求的盘中餐。早期双方其实相安无事,土地奈何不得蛇蟒为祸一方,蛇蟒也抓不住泥鳅一般滑溜的土地。
李槐实在忍不住了,大骂道:“就你这种货色,也配做土地山?老天爷又没瞎眼!”
土地背对着那拨孩子,用竹杖使劲砸了一下石坪,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只是没好气地小声嘀咕道:“大概是真瞎了。”
朱鹿其实是最气恼愤怒的,可当她看到那条黑蛇后,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二境巅峰的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与那种怪物对峙的勇气,哪怕一步,只是一步,她也没有胆量踏出去。
朱河到底是五境武,胆气十足,再者身后就是自家小姐,更有自己
儿,也容不得他退缩半步。朱河不敢擅自转身,竭力怒吼提醒道:“朱鹿!小心身后崖畔,还有一条畜生躲在暗处!”
朱鹿只能嘴唇微动,似乎是想告诉她爹不用担心,可嗓音之小细弱蚊蝇。
石崖峭壁外的空中,一阵嗡嗡声响刺耳响起。
朱鹿和李槐他们骇然转。
一条身躯略显纤细的雪白蟒蛇,悬停在悬崖外不远处的高空,它并未生出四爪,但是一双近乎透明的翅膀正在飞快振动。它用一双沉眼眸,死死盯住少
朱鹿,一次次吐芯,不断有白色浓稠蛇涎坠落,简直就是老饕在垂涎一道美味。
它打量着清秀少的身段,最后视线凝固在朱鹿的那张脸庞上。
被这畜生凝视的朱鹿,只觉得双腿一软,全身无力,虽然没有跌倒,但是呼吸困难起来。朱鹿心知肚明,别说出拳退敌,就是动一下手指
,都已是奢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那张平时颇为自傲的脸蛋,早已满是泪水。
自习武第一天起就对江湖充满憧憬的朱鹿,这一刻充满痛苦和悔恨。
她不该死在这里。她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朱鹿那双泪水盈眶的秋水眼眸,充满祈求。
白蟒对于朱鹿的可怜眼,根本无动于衷,它只是使劲盯着少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庞,越发垂涎三尺,好像下一刻这张脸颊就会变成它的容颜。
土地看似垂丧气耷拉着脑袋,其实眼珠子就没停过,眼角余光一直瞥向那个捻土而成的岳字,覆着那张黄符烧出的灰烬,如果有用的话,他恨不得趴在地上,鼓起腮帮将那些灰烬从岳字上吹走。只可惜,这只会是徒劳无功。
林守一开始有些焦急,左右张望。
反倒是李槐扯了扯嘴角,想哭却没哭出来,蹲下身,背靠着李宝瓶脚边的绿色小竹箱,双手抱住膝盖,背后传来阵阵清凉。这个孩子有些想念娘亲一天到晚的骂声,爹每天晚上的打雷鼾声。
唯有李宝瓶眼越来越坚定,小姑娘虽然满汗水,可仍是高高抬起下
,毫无惧意。
黑蛇骤然用颅撞向朱河。
一直屏气凝小心蓄力的朱河一脚后撤,一脚前踏,以正面一拳,硬扛黑蛇的巨大颅。
朱河拳罡刚猛,一拳之后,竟是打得那颗颅轰然巨响。剧烈冲击之下,黑蛇脑袋往后一个晃
,上半身直起的庞大身躯也随之后仰几分。
手臂酥麻的朱河一咬牙,下陷半尺的双脚,迅速从石坪当中拔起,身形不退反进,大步前冲,每一步都在山顶石板上重重踏出凹陷脚印。方才硬碰硬一撞,朱河不认为自己没有一战之力!
黑蛇再次蛮横地以直撞而来,朱河体内气机流转如江河决堤,血气蓦然雄壮,手臂肌
鼓胀,几乎要撑
袖子,怒喝一声,一拳凶狠砸在那条孽畜
颅正中。
势大力沉的倾力一击,发出铁锤砸巨钟的雄浑声势。水缸大小的蛇
被一拳砸得摔在石坪上,扬起无数尘土。
占据上风的朱河正要乘胜追击,身后不远处的土地轻轻叹息。
有一物拦腰横扫而至,速度之快,远胜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