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现在,来日如何也怨不得旁人了。
“圣人倒是会寻乐子。”她淡淡道:“我诵经也有些乏累,咱们今夜早些安置罢。”
藏珠有些愤愤不平,见皇后没有谈起的兴致,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然而千秋殿的灯烛刚熄不久,苏笙才刚卸了头上的玉钗躺到寝床上,就听闻正殿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守夜的宫人连忙起身点了兰膏,去外面查探情况,还没有步出内殿,就慌忙跪倒在了地上,
灯火幽微,苏笙勉强坐起身向外看,重重帘幕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屏风之外,立如芝兰玉树,吩咐那守夜的宫人出去,而后又向屏风内走来。
那人的脚步不似原先沉稳,竟有些不得章法似的,但苏笙慌乱之下也分辨不出,她正想披衣下榻,问问是谁不遵自己的旨意,将人放了进来,可还没等她到圣上面前,内侍监已经先圣人一步寻到了皇后榻边。
苏笙嗅到内侍监身上酒气,微微皱眉,内侍监也知自己冲撞了中宫,但还是先向皇后行了大礼,低声哀求道:“娘娘,圣人今日在太极殿饮酒饮得有些多了,非要到千秋殿来寻皇后娘娘,奴婢们实在是拦不住,还请娘娘担待一些。”
“圣人是何等的酒量,内侍监也来诓我?”苏笙的疑惑散去,面上浮现出一点微笑,美人灯下浅笑原该是一幅极美的画面,然而皇后的笑意有些冷,“陛下怎么可能叫别人灌醉了,还到我这处来坐冷板凳?”
“圣人已经许久不曾饮酒了,突然被人灌了好些酒,当然是有些受不住的。”
内侍监苦笑了一声,“圣上结束了宴饮,回到殿内瞧见娘娘割断的青丝,自言自语了许多话,后来又一定要走到千秋殿来,奴婢劝也劝不住,只好跟随陛下一同来了。”
苏笙淡淡道:“依内侍监的意思,这还是我的过错了?”
“奴婢哪有这个胆量?”内侍监担心圣上身边的宫人服侍不住,时不时还要回头去望,他低声同皇后道:“只是圣人近来为着娘娘吃不下也睡不着,又要通宵达旦地理政,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奴婢见了都觉得心疼。”
苏笙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要叫她心疼愧疚罢了。
“喝醉了就叫膳房去弄一碗醒酒汤,又或者叫太医配两副药来,我不知道怎么叫陛下醒酒,又是怀着身孕,万一圣上一时失了分寸伤了皇嗣,内侍监到那时候再心疼也不迟。”
苏笙说话时并不像元韶那样压低了声音,但屏风外的那人却好像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反而是得到了女子声音的来源,几乎要进到屏风之内。
她不想叫圣上进到里面,面上颇有些不情愿地搭了内侍监的手臂,“圣上今夜是真喝醉了么,连路也不认识了。”
苏笙转出屏风之外,见圣上面上醺然,便伏低身子向皇帝行了一个常礼,“圣上不同臣子在前殿宴饮,怎么寻到我这里来了?”
天子的身上带了些酒气,然而眼竟是亮得骇人,圣上不待她将这个礼行完整,便扶住了她的手臂,他的嗓音如上好的佳酿一样醇厚,“阿笙,你同我行什么礼?”
圣上这样毫不掩饰的亲昵,仿佛他们还是世间最恩爱的一对夫妻,苏笙的心头微酸,但还是压住了自己想要落泪的冲动,她勉强镇定了心,起身对他言道:“圣人,礼不可废。”
他似乎是有些疲倦,不与她争论这些礼数上的问题,醺醺然执起苏笙的手,坐到了窗前的罗汉床上,元韶忙叫人点了灯烛送上。
苏笙嫌这酒味太重,又让侍女开了罗汉床前的窗扇透气,十五的月亮总是格外圆满,素辉散入室内,将女子的面容照得柔和。
她的手腕被他攥得极紧,几乎是有些疼痛,她想要将手从皇帝的手中抽出来,“圣上,您弄疼我了。”
圣上却不肯放,他伸手去撩开苏笙耳边散乱的发丝,凑近在她颊上落下一吻,眼明亮而柔和,却又迟迟不言。
瞧着人又不说话,这情状真像是醉鬼能做出来的事情,苏笙有些无奈,她叹气道:“圣上,您醉了。”
“阿笙,朕现在清醒得很。”圣上始终不肯放开她的手,明明身上带了酒气 ,还在同她狡辩。
苏笙现在身子沉重,不好多用力气,挣扎了几次,只好顺从地叫他牵着自己的手,“只有醉了的人才说自己是最清醒的,别人才醉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圣上并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地瞧着她,“大概也是同理。”
苏笙好几日不曾听见圣上说这样的酸词,突然听起来还有些不适应,“陛下今夜到底是喝了多少,连内室怎么走也不记得了?”
圣上摇摇头,“朕的寝殿,怎会不记得布局如何?”
饶是两人正在冷战,苏笙也几乎忍不住自己想要取笑他的冲动,她冷着面色道:“圣人,这里是千秋殿,不是太极殿。”
圣上并不言语,面色说不出的温柔,叫苏笙微感害怕:“当然天子以四海为家,陛下要寝在此处也无不可,臣妾去寻一处侧殿就寝也好。”
“朕知道这是千秋殿。”圣上忽的开口,他犹豫道:“并不是走错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到这处来呢?”苏笙轻声道:“您不该来的。”
“或许是因为今夜的月色很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苏笙总觉得圣上看向自己的眼含情脉脉,“朕见到这样月色,不免会想到阿笙。”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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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笙被他突如起来的腻歪弄得无奈:“圣上,您夜里是喝了多少酒才说出这样的醉话?”
“不多,”圣上半闭了眼回想:“每人敬了几杯,朕就回来了。”
每人几杯,那就是没少喝了,苏笙吩咐千秋殿的侍女去弄了醒酒汤,她看皇帝面容醺然依旧,心中五味杂陈。
苏笙对男子的想法也并非全然不知,圣上还是有些舍不下她的,但也未必能容得下她的父亲。她如今也不是单有父母,还有自己的孩子,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她有时候也得屈从一些。
圣上不会许她将孩子留在佛寺,即便是她要去做尼姑,孩子也要留在皇宫之中。若是母族保全,她能继续与郎君恩爱相谐自是最好不过,但若是圣上执意要杀一儆百,她也没有办法。
该怎么软了身段求人,怎么样才能叫一个男子高兴,苏笙是再清楚不过的,只是有的时候圣上本来就是极为宠爱她的,不必用上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陛下,臣妾有罪。”
她从罗汉床上起身,不顾内侍监的惊讶阻拦,半跪在地上,她现在正是穿了一身就寝时的素衣,青丝松挽,清爽到底,已经是素洁至极:“臣妾母族谋反,均已伏法,臣妾虽为女流之辈,但常伴陛下身侧,始终也是隐患,事到如今,您要如何处置臣妾,妾身都不敢有任何怨言。”
人说灯下不观玉,月下不看人,灯光与月色本身就赋予了女子面容一种朦胧的美感,美人仰面落泪更是楚楚动人,或许是月份大了之后身形也有些变化,以圣上的角度,正好能瞧见皇后玉颈之下的那一抹雪痕
或许是因为苏家的教育使然,苏笙就算是伤心到极处也不会嚎啕,她的眼泪是要凝结成玉色一样的琥珀,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叫人见之生怜,望之欲爱。
一滴滴,一点点,流到人的心里去。
圣上温柔地擦去了她面上的泪珠,手指触及她面庞时,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