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从袖内掏出一物,举臂出楼悬空而握。原本捏拳的冰白小手一松,一支小指粗细大小的水晶瓶便顺势跌坠,眼看即将掉进水道之中不知冲往何处。
曹寅二话不说,纵身越过小言公子蹦出护栏,随着那小瓶一道入水。静弛水面登时被他撞出一团巨大白花。
不过须臾,他便提气,踏着高超轻功旋回原地,挑衅地朝小言公子抬抬下巴。
只可惜落汤鸡一只,气度远不及来时劲松般卓越。
“哼,公子认为以在下的功夫,如此小事何需挂齿。”
小言公子莞尔一笑,不住鼓掌叫好:“曹管事好身手!”
状似捧场的少年鼓掌几下,便颔首毫不客气打了个老长的哈欠,起身整两下衣袂,大步流星就要往外走。
“既然鲤跃龙门看过了,本公子也乏了,今日就此别过,改日再上门拜访我那义兄。”
“放肆!”曹寅乃国公府总管事,论官职高居五品。他身份特殊,平日里便是同级官员见到都得殷勤恭维,何时被人如此轻蔑当猴耍弄过?加诸毒害自家少爷的新仇旧恨,如今药已到手,他也再不必顾忌对方死活,于是一声怒吼震天:“无耻小贼,想走可没这么容易!”当即五指成勾,虎扑向纤纤少年郎。
小言公子笑盈盈踱到屋中央,傻子似的不躲不避,眼看曹寅毒爪离他面门只差半寸,猛的一道青风从墙角卷起。“砰砰”两拳就将含有曹寅十成功力的杀招悉数化为乌有,随之那抹青色旋风毫不留情欺身而上,双掌往曹寅胸口一推,动作快得令人防不胜防。
一击之下,曹寅虽支肘硬挡,但只觉整条右臂撞进胸口的位置锥心的痛,肋骨仿佛裂了开来,一时丹田震荡,铁锈味的呛人腥甜充斥口腔。
“湮月阁影卫果真武功超凡,但暗中偷袭又算得什么好汉,咳咳……”交手不出三招,曹寅便已清楚意识到,小言公子身前死侍内力实在霸道难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抬袖抹去唇边血沫,飞速退到楼梯口,背手暗示底下军队快上楼支援。
“曹管事,您方才不是还要化干戈为玉帛,如何现在又出尔反尔呢?”眼看异闻馆内堂的所有出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小言公子讶声询问,戏谑语气倒听不出丝毫敬畏动摇。
“天道不仁,因果循环既收不了尔等妖孽。我国公府今日若替天行道除了你这湮月阁恶贼,岂不人人众人称快?”
小言公子一个劲地点头深表赞同,笑容狡黠如狐。“说得好!曹管事心系天下,我今日让你一偿夙愿也无妨。只不过……”他状似可惜叹了一声:“我若身死,管家大人今日必定空手而归。怕只怕,那多情的锡哥哥也得陪着我一道下地狱咯。也罢,曹锡华与人为善,和他黄泉路上结个伴儿,我不寂寞……”
闻言,曹寅大惊失色,赶忙扭开水晶瓶塞,里头空空如也。
“好你个谎言连篇的恶贼,胆敢欺瞒本爷。”
“本公子何时说过药在里头啦?”
瓶身掷地,一声脆响后,尽碎于小言公子脚尖前。小言公子当下拖着影卫,往后齐退至阳台尽头的栏杆旁。
终是无路可逃,似是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刻。
“抓住他们,谁能活捉这个妖孽谁就是东华门禁军首领!”
闻言,小言身旁影卫面色微动不悦蹙眉,挺身上前挡在小言公子前方。
楼内百余禁军争先恐后持枪冲来,杀声喧天。裂成无数细碎薄片的晶体,在众将士靴底碾作一地灰黑粉尘,最后随人们的脚步柔雾轻扬。
怪的是未等他们与影卫交上手,禁军们便一个个相继瘫软,倒地不起。纵是远处一身硬点子功夫的曹寅,也只觉浑身酸软困乏,后腰雪山里内力溃败如泥。
“你,你……你究竟施了什么腌臜手段,速将解药交出爷尚可且饶全你尸!”提息数次后越发疲软,曹寅终扛不住药性倒于往二楼去的阶梯上。
小言公子笑而不答,只道:“曹管家不必慌张,区区三日软骨散罢了,时辰一到无药自愈。”在转身前他又随手抛了一只普通瓷瓶到曹寅怀里,“这次您可得好生收着别再搞砸了……呀……”话音未落,少年发出一声轻呼。
原是他被高大影卫拎起腰带,如一白一青两只蝴蝶翩然飞出楼去,引得楼底观众惊叹连连。
不过瞬时,两人已稳稳落到来时扁舟上。青篙一撑岸沿,小舟已借影卫深厚内力飞出十数丈远,待岸上追兵慌忙寻船下水,为时已晚矣。
离岸良久,再不见人头攒动的小言公子这才忿忿站起,揉了揉被下坠力道撞得快裂成四瓣的臀儿。待他恢复原状,春风拨动松泛的外袍,广袖轻荡,迎着碧水道两旁重重拂枝于水面的绿丝绦,似若谪仙迎风而去。
雨势又起。
遂被大雨打了个透心凉的谪仙般的人儿狠狠翻了个白眼,眸底暗流随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