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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成将汪舒的死归咎于黄珍珠牵线搭桥来的一纸聘书上,喊停了合作,还直言没叫保安将她扯走已是给足脸面。
新加坡阴雨连绵,黄珍珠数日上门,皆是冷遇,她并不气馁,一日踏出大厦台阶时,湿漉的台阶令她一个不慎摔倒在地,跌得模样凄惨,连夜进院诊断,竟验出怀孕两个月。
这就是次子周重宴。
这五年来,黄珍珠和周明抚育二子,他们亦渐渐成为她离不开的人。
就像现在,黄珍珠今日要返村,重宴小朋友早早就来了,利落地爬上二人的床,她正梳洗没顾及他,他不知何时自床头的抽屉里翻出一沓避孕套来,把玩着不解,奶声奶气地爸爸、爸爸地叫,提出问题:“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周明无端端被一个巨型肉丸骑上身,正压得难受,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懒洋洋地伸出长手抽回重宴手中的避孕套,转身重新塞回抽屉里,他随口应付:“用来避免这种问题。”
若是他某次求欢时用了避孕套,也就没有今日这小朋友叭叭叭叭来提问题了。
“……”重宴不懂。
彼时,黄珍珠整理完,听了这对话忍俊不禁,抱起求知欲旺盛亮晶晶狗狗眼的重宴,哄他说宴仔,妈咪要返村一阵,期间他和哥哥要听大人和保姆阿姨的话。
这话刚落,重宴未作反应,周明倒有了反应,不悦地皱起浓眉,自床上坐起来:“怎么还要回去?”他以为昨夜她屈服了。
他怕黄珍珠起疑,又试图转圜,烦躁时双手搓脸:“让老吴开车送你去吧。今日去今日返,我应付不了这两个。”
老吴是周明的司机,跟了他八九年。
重宴这时在黄珍珠的怀中很体贴很清亮地掀了老爸的台子:“妈咪,你去吧。我和哥哥会听大人的话的。”
周明乜了重宴一眼,心想再让你妈回去,要是一个不慎,我们父子叁人最后都得被你妈抛弃,弄得重宴缩缩脖子往黄珍珠肩膀埋,弱小可怜无助:“爹地又要说,养我不如养只冬瓜了。”
养冬瓜的来历,是一日周明对重宴小朋友说了那句为人父母都会说的话,生块叉烧好过生你。可不知怎么了,兜兜转转到小朋友那里理解成,养他不如养只冬瓜。
至此,重宴小朋友总是忘不了比较自己和冬瓜哪个更值得养。
周明只给她一日的时间,但是黄珍珠并不放心上,想着在乡下多待些时日,重川重宴在周宅自会有人看顾。
昨夜黄珍珠途经商场时买了些书包文具,玩具衣服,崭新熠熠,搁在后备箱里,她原想自己开车,但是周明既然让老吴开车,便依了他。
犹记得以前返村时,路面不平坑坑洼洼,路道两旁的绿植被扬起的烟尘蒙蔽得灰头土脸。
现时天翻地覆,经高速,再过县,进村已是齐整的水泥路,来时一路蒙蒙细雨,浇打得灌木油绿,空气清新,黄珍珠近乡情怯,这五年就算她有怯意也不会表现出来,现时她却放任自己,一双怔惶的眼儿看着窗外,那棵柏树被砍了,那片一望无际的田垄被围了挡板,不日施工盖商品房,远处海面的船只随着海浪起伏……
黄珍珠经纸钱店下车,提着买来的元宝蜡烛去了墓地,让司机在路边等候,狄敏落海并未有尸体,死时略烧了遗物做冢,她托过她哥,黄栋梁替她找了个乡人,逢年过节过来扫墓祭奠。
现时黄栋梁在省厅做的风生水起,阿嫂连生两个,一男一女,早年卖服装学美容都难不倒她,又进了剧团学唱戏,到处表演,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应是刚来过,墓前整洁,连片落叶都没有,黄珍珠熟练地燃烟化元宝,火焰于微湿的地上暗暗烧得并不旺,她不急在墓前慢慢烧着,说些心里话。
狄妃说狄桢前几日进山玩,贪玩差点被蛇咬,狄珠性格安静些,爱看书,二人皆身体健康,黄珍珠顺便将她这些年的风雨都说了,嫁给周明,另生两子,叫重川重宴,虎头虎脑的。
她话音淡淡,又未施粉黛,配合山坡间笼郁的水雾,长发微垂时,显得整个人清丽朴素。
手中的元宝渐尽,黄珍珠剩最后一句:“请你保佑狄桢狄珠,勿要挂念我,他对我很好,就是……”
她原想说‘有时看得太严,太束缚了’,可说出来,便成了淡淡地笑:“没什么。”
黄珍珠还去旧屋看了看,花生糖作坊五年多了做不起来,聊以糊口,现时老板说要退租另谋生路,她应了下来。
往日的旧家具堆在房中,她让老板走时搬回原处,免了近来的水电费,走时还买了些花生糖。
现时,狄妃并未住在村中,搬至县城,在县小学对面赁了间铺面,铺面不大,招牌写着‘金妃房产中介’,玻璃墙边整齐地贴了房屋信息。
这只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伎俩,这几年狄妃自黄珍珠这里拿了不少钱,钱银多时,花又花不完,便搞起了高利贷,租这门脸也只是方便人找。
一早拉了卷帘门,黄珍珠来时,狄妃正饮茶,和个年轻人说着什么,见她进门,那叫一个热情欢喜,又是抱又是揽,同那年轻人介绍:“这是我的闺蜜,最好最好的朋友黄珍珠,嫁到南市的。来,杜豪,叫声珍珠姐。”
那叫做杜豪的小年轻乖顺地叫了声珍珠姐,说完便不作打扰,出店骑上摩托车走了。
狄妃和珍珠耳语:“和我们同村的,我见可怜便雇了他。”
屿山村只狄、黄二姓,黄珍珠饮茶时问,几时有姓杜的。
狄妃耸肩:“所以啊,夹缝求生,无亲无故,不可怜?在我这帮我跑跑腿、收收债。”
这一插曲揭过,司机自后备箱拎出东西,狄妃上楼叫狄桢狄珠下来:“放假二人贪睡,我去叫。”
黄珍珠环顾四周,关公像前燃烟袅袅,打扫得干净整洁,绿植葱绿,并未有酒气烟气之类的异味,和旁人想象的高利贷大相径庭。
黄珍珠起初有顾虑,怕乌烟瘴气的环境,不利于狄桢狄珠成长,还托阿嫂来看过。
阿嫂看过后,打电话说县城弄高利贷的人不少,还说狄妃这人会说话又会做生意,接触的人形形色色,狄桢狄珠于身旁学得礼貌有仪,还算不错。
阿嫂还把她一个观察告诉黄珍珠,狄妃这人对狄桢狄珠是真不错,该看顾的一样不落,她掏出去的照顾费值当。
听了阿嫂的一番话,黄珍珠的心便放下来了。
可黄珍珠不知道,狄桢是狄妃的儿子,狄珠是狄妃妹妹的女儿,世人有谁不对自己子女尽心的?
牵着揉着眼睛的狄桢狄珠下楼来,二人睡得脸颊鼓鼓,狄妃要她们叫阿姨:“这位是珍珠阿姨,小时来看过你们的。”
这是黄珍珠默认的,狄妃提议趁着孩子年岁小,叁岁前未有记忆力,长久以来亦是她照顾的,孩子和她亲,还是将她认作妈,让孩子免遭离母的相思苦,她还发誓,她将狄桢狄珠视若己出,这辈子就为二人活,不会再嫁了。
嘴上说视如己出,但是照顾费免不了,一涨又涨。
黄珍珠不顾虑钱银,只想着阿嫂看过,又有狄妃保证,便放心让狄桢狄珠继续留在她身边。
狄桢站时笔挺,狄珠笑时梨涡甜甜,二人眼中虽都是陌生感,但还是有礼貌地叫了声珍珠阿姨。
黄珍珠诶了一声,又想笑又想落泪,眼睛湿润时把二人抱进怀中,原来久别重逢是这种滋味,喉头发紧时嘴巴里苦的厉害,连眼睛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