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平急匆匆跑进来：“侯爷！陛下来了。我先行一步回府报讯，陛下马上就到！”
独孤铣脚下一顿，转身往屋里走。迈得两步，忽又回
，冲牟平道：“去报给老侯爷，劳烦他老
家正院接驾。还有，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给我绑起来，等候陛下发落。”
独孤萦终于发觉事
不对，抬起：“爹爹！”
独孤铣望着自己聪明美丽的
儿，叹气。皇帝来得这么快，只怕顷刻之间便有雷霆之怒，也不知独孤家上下是否承受得住。片刻前的愤恨、伤心、苦涩，暂且都放下，先竭力平息皇帝的绪再说。
对儿道：“萦儿，你大了，向来懂事，知书明礼。然而宋微之事，未必如你所见，如你所想。亦未必如他所言。原本该你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缘故。万不料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只怕今
爹爹也护你不得。陛下若要亲自审问，你……且实话实说……”
不怪儿误会成这样，实在是当爹的前科累累，被宋微借势引导，利用得顺理成章。
独孤铣想起室内那一地羊脂玉碎片，无论如何，赶在皇帝到来前清理
净才是当务之急。
“萦儿，爹爹能担下的，必当一力承担。你原先如何想，便还如何说罢。陛下圣明，自有裁决。只是往后，你……可不要再这么糊涂了。”对拿着绳子犹犹豫豫走近的侍卫道，“绑狠一点。就当他俩是钦犯，不必容。”
独孤莅几时见过这架势，“哇”地一声，终于嚎哭起来。独孤萦虽然还不明白到底有何内，也知道事绝非自己以为的那样。心中惶恐不安，一张俏脸煞白。
独孤铣撇下儿，自顾进屋收拾。
碎了一地的羊脂玉屑胡
扫到床底下，象牙佩韘挂到自己脖子上，塞进领子里，单把一大一小两幅留字的白绫放在外边。
手心捏着揉成团的白绫，呆呆坐在床边。滔天的怒意随着玉势碎裂迸散在空中，翻涌的自责与愧疚也被白绫凉滑的触感冷却。心里剩下的，尽是凄凉。
宋微。宋小隐。
他是有多狠，有多能忍？又是有多无，有多不在意？才能丝毫不动声色，任凭侮辱，默默筹划，一击即中，不顾而去。
费尽心思为他做了那么多，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传来语声响。皇帝来了。
皇帝听罢牟平报告，既惊且怒，本就病得虚软无力，这下更加昏脑涨。他非要亲自来宪侯府问罪，魏观只得带了廷卫军
英，外加宝应真及若御医，护送皇帝出宫。
老侯爷独孤琛直到牟平替儿子传
讯预备接驾，才知道皇帝要来所为何事，当场腿都软了。皇帝进门，看见老兄弟那副脓包样，一问三不知，气得再不理他。几个亲信随同，乘着肩與直奔东院。刚到廊下，便被侯府公子小姐的狼狈凄惨模样吓一大跳。
年纪大的，往往见不得小孩子受苦。何况独孤家第三代在皇帝印象里一向乖巧可
，看见姐弟俩五花大绑跪在门，当即停下来，细问由。
独孤莅伤心得不能自已，抽抽嗒嗒断断续续哭诉。独孤萦在旁边无声垂泪，每逢弟弟说不清楚，便开补充几句。她猜不出宋微身份，但父亲用意却不难明白。皇帝这样急匆匆赶来，是福是祸，殊为难料。苦
计简单是简单，往往容易见效。
姐弟二声泪俱下，委屈控诉。不必明言，在场的全听懂了：父亲风流无德，强抢民男，儿见义勇为，救困厄，好一出狗血淋漓的家庭伦理剧。
皇帝在姐弟俩的哭诉声中，搞清楚了儿子出逃全过程。
怔愣半晌，对独孤琛道：“子玉，把绑松了，让两个孩子去歇息，叫你的好生照顾。”
独孤萦和独孤莅被带走了。
皇帝由内侍搀进去，独孤铣早已跪在屋子当中，叩首请罪：“微臣罪该万死，未能看护好六殿下，实在无颜面见陛下！”
一看见他，皇帝满腔怒火顿时重燃。
“你还知道没有脸见朕！你个，你个……”堂堂皇子假装男宠跑了，皇帝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骂独孤铣，抬脚便踹过去。可惜皇帝久病在床，这一脚没能踹翻宪侯，倒把自己累得直喘气。
独孤铣生受了这一下，怕皇帝就此气倒，赶忙安慰：“宿卫军已然于京城内外展开搜寻，六殿下吉天相，必能很快安然归来，恳请陛下保重龙体。”
皇帝正在气上，恨恨道：“如果不是你欺负小隐，他为何要走？他独自在外，生地疏，孤苦无依，若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宪侯府株连三族都不够赔的！”
独孤铣比先前冷静得多，这时候觉得皇帝实在是脑补过度。不再辩解求，只把手中托着的两幅白绫呈上：“陛下，此乃六殿下留言。其一为六殿下利用小儿私下传递给小的讯息，其二为留给陛下的……”
他话没说完，皇帝已经把两幅白绫一把抓走。写给独孤萦那张匆匆扫一眼便罢，写给自己那张从细细往下读。
越往下读，皇帝脸色就越差。读至最后两句，脸上阵青阵白，胸膛起伏不定，一字字缓缓念道：“君王……岁岁……安无恙，盛世……年年……庆有余。”
忽地冷笑出声：“朕……是他亲生的父皇，他这是……铁了心……不认亲爹呐……”
鲜血一滴滴落到白绫上，迅速浸染出刺目的红晕。皇帝急怒攻心，绪过分激
，竟然当场气吐了血。身边诸无不惊得魂飞魄散。独孤铣慌忙爬起来帮着扶住皇帝，瞥见那白绫上点点血渍，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心不由自主往下沉，只觉一切都似乎蒙上了
影，不知该如何把握。
宋微一觉醒来，天已黑透。连紧张，突然这么酣畅淋漓睡一觉，身体疲乏酸痛，脑子迟钝茫然。慢慢下了床，借着隔壁漏过来的光，点燃了桌上油灯。灯油是炼制粗糙的混合油脂，点燃后腾起一
青烟，且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宋微拿手在鼻端扇了扇，定睛看去，粗陶碟子底部浅浅一层油，烧不了多久。
十个铜板一晚的单间，还有免费油灯，好比后世地下旅馆附带免费有线电视。宋微挺满足的。倒了碗冷开水，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在桌案上打开，黑乎乎圆溜溜一大堆水蜜药丸。
宪侯府的侍卫们之所以放松警惕，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宋微的伤一直没好全。他总是病恹恹软塌塌的样子，太过
心，以致这帮潜意识里就觉得他走不动，跑不远。达成如此效果，五分靠装，另外五分，靠的便是拖。药丸子吃一小半，藏一大半，自然好不利落。如今出了龙潭虎
，宋微摸摸胸，这一天折腾下来，里边隐隐作痛。身体是革命本钱，先在此地宅着把伤彻底养好再说。
冷开水将药丸子送下去，吹了灯，打开门。走出两步，猛地想起什么，停下脚。再迈步时，左腿先行，右腿无力地拖在后面。他向来善于模仿，再加上刻意强化心理暗示，一瘸一拐，活像那么回事。
此地三教九流汇集，各色等忙活一天回到住处，闹腾得很。院中有喝酒吃饭，赌钱划拳。房里有调弦唱曲，嘿咻嚎春。
宋微披散发，一身
烂，还拖着条瘸腿，身上那点市井俗痞之气彻底发挥，混杂其间，浑然一体。他眼馋地瞥了瞥赌钱那桌，忍住没过去。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说兔子不吃窝边
，既然准备在此长住，赢了输了都麻烦。
他拐到后院去看马。
在外混，穿一身烂衣但骑匹好马，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