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中,她头颅微向后仰:“若是口是心非,也是先生打头。刚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话,是先生讲出来的,明明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与人家作对,却还要别人推心置腹的待遇,未免太贪心!”
李珣只是微笑,旋又直起身子,这回,他是真要走了。(更/新/最/快/|.1|6|||.||)
“我并没有说谎。”古音悠悠续道,“这是我的计划,是散修盟会的使命,而其中,包含着我希望做到的事情。”
李珣举起双手叫停:“古宗主,我有言在先,我和你永远不是一路人,你……”
“仅仅是发泄一下,你介意吗?”
古音的笑靥有种压迫人心的力量,李珣必须呼出一口长气,才能缓解对方加在自己心头的压力。
便在此时,古音开口:“我曾被叔父欺侮,怀了一个孩子。”
“呃……”李珣被顶了一记,脸上颇有些尴尬。
古音反倒是微笑如常:“这件事,记得宫侍对你讲过,我就不多谈这个伤心事了。总之,叔父要以血融之术催发玄婴之法,换体重生,事情做得很是过分,可是,相对于**本身,我更无法接受他这么做的理由,他是为宗门考虑!”
“那是托词。”李珣脱口而出。
古音唇边笑容更添一分讽意:“若是托词,其实是为一己私利,我只当他丧心病狂,也就只恨他一人罢了,然而我却知道,此人所言,偏偏就是真的。”
李珣为之瞠目。
“当时宗门内忧外患,弟子青黄不接。我一心扑在宗门事务上,修为不进反退。叔父与我同病相怜,眼看如此下去,宗门再无能顶住大梁的人物,他干脆便使出这绝户的法子,要么血融玄婴,使他摆脱钟隐留下的附骨剑气,重振声威;要么便是我反戈一击……“
她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似是重新咀嚼那不堪的记忆。
李珣回过神来,觉得这说法实在有些牵强。不过其中的细节他不清楚,妄猜无益,只有姑且听之。
“这是养蛊之法,唯最毒都留存。通过这个,叔父败亡,我修为精进,且一手扯出眼下这个局面,然而,先生也看得出,我并不开心。”
会开心才怪!
李珣在心中摇头。
此时,古音的视线移到了云车之外,那里云气翻涌的虚空,或许是她心境的映现吧。
“那件事后,我总是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关于叔父,并于宗门,也关于整个通玄界。之前我与先生说的那些,便是我想出来的一些道理,也就是在此基础上,我终于想透了,为什么叔父会做出那种事来。”
李珣微偏了下头,试探道:“因为此界诸宗,僵化死寂?“
古音又笑了起来:“其实,此界是死水也好,活水也罢,我也无所谓。只是通玄诸宗为了维持这种局面,归拢出来的条条框框才真正让人作呕。比如……“
“比如?”
在李珣好奇的目光下,古音漫声道:“比如冥火阎罗。”
李珣倒真是吃惊了。这关冥火阎罗什么事?
古音唇边冷讥之色越发浓烈起来:“九幽噬界,好大的手笔!将宗门弟子禁固在牢笼之中,搏那微不可见的一线生机,分明已是究途末路,却还幻想当年荣光,。他为的什么?”
李珣虽不喜冥火阎罗的算计,可是“九幽噬界”的壮举,还是让他颇为佩服。此刻见古音不屑一顾的模样,他有些不满地响应:
自然是宗门传承……“
“就是这个!”
突然,尖锐的音调将他的话拦腰打断,古音眼中强光打闪,一瞬间甚至穿透了李珣的肺腑,刺得他猛然一窒。
“这便是此界的陈腐僵化制造出来的最大的笑话!”
古音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她的神色还算平静,可是那具有尖锐侵略性的眼神,却撕开了她一贯文透雅致的妆容,倒像一头随时会扑咬上来的母豹,明明白白的告诉着李珣,要么接受她的观点,要么,生死相见!
李珣猛然间被震信了。还好,仅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古音便又恢复到幽深不见底的常态。
她继续用讥讽的语调说话:“冥火阎罗费尽心机布下九幽噬界,也许几百上千年后,真出来几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能一举扭转颓势。然而,他可曾想过,他封在里面的两千弟子,到最后,还能有几个活着出来?”
李珣抽*动嘴角,有些哭笑不得:“古宗主可从来不是这么悲天悯人的人物……”
“不过是推己及人罢了。”
刚刚情绪上的突然爆发,使古音眉目间有些疲倦,语调也缓和了许多:“冥火阎罗所做之事,与当年的叔父并无二致,周样都是为了宗门在此界的一席之地,维持曾经有过的地位和尊荣。这不是个例,而是常态。一个古音不算什么,两千弟子也无所谓,可推而广之,古往今来,通玄诸宗起起落落,又有多少冥火阎罗和玉散人,以宗门传承的理由做出同样或类似的事?累加起来,十个两千、一百个两千,也未必能说得尽,而这仅仅是对本宗弟子的手段……”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在李珣耳中,却仿佛是湍流进入封闭山谷时的低回咆哮,下一波爆发,可能会在任何时刻来临。
李珣发现自己需要调理一下心情。
事情正发生诡异的变化,他此时并非是在和古音勾心斗角,而是在她翻滚的记忆和情绪中,艰难地寻找自己的位置。不知不觉,自己便丧失了主导权。
可是,这一过程中漏出来的许多前所未闻的信息,又让他感觉十分刺激,不知道是否应该打破这种局面。
这时候,古音用嘶哑的嗓音说道:“我自认为恩怨分明,若是叔父为一己之私害我,我纵使复仇,也不会牵拉他人,可事实是,他私心虽有,驱动他行此逆伦恶举的,还是所谓的宗门传承的念头。这就是通玄诸宗弄出来的条条框框。他们用这个限制别人、也限制自己,让这狗屁不通的法子,成为约定俗成的规则,让如此行事的人物都成了英雄豪杰……”
她紧盯着李珣,每一个字都从紧挫的贝齿间挤出来,铮然鸣响:“所以,我复仇之目标,除了叔父本人,还有造成之一切的通玄诸宗,凡是以此今为行事之法则的宗门,我一个都不放过!”
李珣抿住嘴唇,他终于发觉,古音“疯”在了什么地方。
这个一贯冷静的女修,其思路已经完全被满溢的情绪淹没,李珣很难找出其中的理由,故而也只有随这毫无道理的情绪冲击。
此时的古音,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或许是李珣冷淡的反应,又或是她可观的自控能力,古音在彻底失态的边缘忽然就冷静下来。
绷紧的肢体放松,因为激动而微红的面颊迅速苍白下去,接下来,古音就静静地靠在座位上,似乎是直视李珣,可观其神情,却已是神游天外,似乎已经陷入到一个完全自我世界中去了。
李珣等了一会儿,觉得很是没趣,撇了撇嘴,正要有所动作,古音又开始说话,语气非常平静。
“如果我真的要改变此界面目,我会将发动的时间拖后一千,甚至两千年。那时候,通玄界完全是一潭死水,这一代的豪杰俊秀,也大都不在了,而诸宗与散修的矛盾,却将积累到随时爆发的程度。那时只要有人因势利导,结果将会是水到渠成,而我,从四九重劫结束,只等了一百年,这一百年,大概就是我的极限了。”
忍耐仇恨的极限吗?
李珣嘿嘿冷笑起来:“古宗主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只是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