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半点钟,再看看四周,景物仍和先前一样。中途的车站影稀少,竟像是他
的住处,车虽停在那里也不闻
声。自己不是被弃在火车中了吗?每到一车站,觉得好像
境已尽于此,再前进就是怪异的蛮地了。寒风拂着面孔,四月未从热那亚出发的时候,何尝料到在美洲会逢冬天呢?玛尔可还穿着夏服。
数小时以后,玛尔可冷不可耐。不但冷,并且几来的疲劳也都一时现了出来,于是就朦胧睡去。睡得很久,醒来身体冻僵了,很不好受。漠然的恐怖无端袭来,自己不会病死在旅行中吗?自己的身体不会被弃在这荒野中作鸟兽的粮食吗?昔时曾在路旁见犬鸟撕食牛马的死骸.他不觉背过了面。现在自己不是要和那些东西一样了吗?在暗而寂寞的原野中,他被这样的忧虑缠绕着,空想刺激着,他只见事
的黑暗一面。
到了可持准可见到母亲,这靠得住吗?如果母亲不在可特淮,怎么办呢?如果是那个亚尔忒斯的绅士听错了,怎么办呢?如果母亲死了,怎么办呢?——玛尔可在空想之中又睡去了。梦中自己已到可持淮,那是夜间,各家门和窗
都漏出这样的回答:“你母亲不在这里罗!”惊醒转来,见车中对面有三个着外套的有烦的
,都注视着他在低声说什么。这是强盗!要杀了我取我的行李。疑虑像电光似的在
脑中闪着。
神不好,寒冷,又加之以恐怖,想像因而愈加错
。三
们注视着他,其中一个竟走近他。他几乎狂了,张开两手奔到那
前面叫说:
“我没有什么行李,我是个穷孩子!是独自从意大利来寻母亲的!请不要把我怎样!”
三个旅客因玛尔可是孩子,起了怜悯之心,抚拍他,安慰他,和他说种种话,可是他不懂。他们见玛尔可冷得牙齿发抖,用毛毡给他盖了叫他躺倒安睡。玛尔可到傍晚又睡去,等三个旅客叫醒他时,火车已到了可持谁了。
他地吸了一
气,飞跑下车,向铁路职员问美贵耐治技师的住址。职员告诉他一个教会的名词,说技师就住在这教会的近旁。他急忙前进。
天已夜了。走街市,好像又回到了洛赛留,这里仍是街道纵横,两旁也都是白而低的房子,可是行
极少,只偶然在灯光中看见苍黑的怪异的
面罢了。他一边走,一边举
张望,忽见异样建筑的教会高高地耸立在夜空中。市街虽寂寞昏暗,但他在荒漠中旅行了一整
,眼里仍觉得闹热。遇见一个僧侣,问了路,急忙寻到了教会和住家,用震栗着的手按铃,一手按住那快要跳到喉间来的鼓动的心。
一个老携了洋灯出来开门,玛尔可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找谁?”老用西班牙语问。
“美贵耐治先生。”玛尔可回答。
老摇着
。
“你也找美贵耐治先生吗?真讨厌极了!这三个月中,木知费了多少无谓的舌。早已登过报纸哩,如果不看见,街的转角里还贴着他已移居杜克曼的告白哩。”
玛尔可绝望了,心如麻地说:
“有谁在诅咒我!我若不见母亲,要倒在路上死了!要发狂了!还是死了吧!那叫什么地名?在什么地方?从这里去有多少路?”
老悯怜地回答道:
“可怜!那不得了,四五百英里至少是有的吧!”
“那么我怎样好呢!”玛尔可掩面哭着问。
“叫我怎样说呢?可怜!有什么法子呢?”老说着忽然像想着了一条路:
“哦!有了!我想到了一个法子。你看怎样?向这街朝右下去。第三间房子前有一块空地,那里有一个叫做‘脑’的,他是一个商贩,明天就要用牛车载货到杜克曼去的。你去替他帮点什么忙,求他带了你去好吗?大概他总肯在货车上载你去的吧,快去!”
玛尔可提了衣包,还没有说毕道谢的话就走到了那空地。只见***通明,大批夫正在把谷装
货车。一个着了外套穿了长靴的有须的
在旁指挥搬运。
玛尔可走近那,恭恭敬敬地陈述自己的希望,并说明从意大利来寻母亲的经过。
“脑”用了尖锐的眼光把玛尔可从
到脚打量了一会儿,冷淡地回答说:“没有空位。”
玛尔可哀恳他:
“这里差不多有三元钱。给了你,路上
愿再帮你劳动,替你搬取牲
的饮料和刍
。面包只吃一些些好了,请‘
脑’带了我去!”
“脑”再熟视他,态度略为亲切地说:
“实在没有空位。并且我们不是到杜克曼去,而是到山契可·代·莱斯德洛去。就是带你同去,你也非中途下车,再走许多路不可。”
“啊,无论走多少路也不要紧,我愿意。请你不要替我担心。到了那里,我自会设法到杜克曼夫。请你发发慈悲留个空位给我。我恳求你,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喂,车要走二十天呢!”
“不要紧。”
“这是很困苦的旅行呢!”
“无论怎样苦都愿。”
“将来要一个独自步行呢!”
“只要能寻到母亲,什么都愿忍受,请你应许我。”
“脑”移过灯来,照着玛尔可的脸再注视了一会儿说:“可以。”玛尔可在他手上接吻。
“你今夜就睡在货车里,明天四点钟就要起来的。再会。”“脑”说了自去。
明天早晨四点钟,长长的载货的车队在星光中嘈杂地行动了。每车用六牛拖,最后的一辆车里又装着许多替换的牛。
玛尔可被叫醒以后,坐在一车的谷袋上面,不久仍复睡去,等醒来,车已停在冷落的地方,太阳正猛烈地照着。夫焚起野火,炙小牛蹄,都集坐在周围,火被风煽扬着。大家吃了食物,睡了一会儿,再行出发。这样一天一天地继续进行,规律的刻板好像行军。每晨五点开行,到九点暂停,下午五点再开行,十点休息。
夫在后面骑马执了长鞭驱牛前进。玛尔可帮他们生火炙
,给牲
喂
,或是擦油灯,汲饮水。
大地的景色幻影似的在他面前展开,有褐色的小树林,有红色屋宇散列的村落,也有像咸水湖的遗迹似的满目亮晶晶的盐原。无论向何处望,无论行多少路,都是寂寥荒漠的空野。偶然也逢到二三个骑马牵着许多野马的旅客,他们都像旋风一样很快过去了。一天又一天,好像仍在海上,倦怠不堪,只有天气不恶,算是幸事。夫待玛尔可渐渐凶悍,故意强迫他搬拿不动的刍
,到远处去汲饮水,竟把他当做
隶。他疲劳极了,夜中睡不着,身体随着车的摇动颠簸着,
声轰得耳朵发聋。风还不绝地吹着,把细而有油气的红土卷
车内,扑到
里眼里,眼不能开张,呼吸也为难,真是苦不堪言。因劳累过度与睡眠不足,他身体弱得像棉花一样,满身都是灰土,还要朝晚受叱骂或是殴打,他的勇气就一天一天地沮丧下去。如果没有那“
脑”时时亲切的慰藉,他的气力或许要全部消失了。他躲在车角里,背着
用衣包掩面哭泣,所谓衣包,其实已只包着败絮。每天起来,自觉身体比前
更弱,元气比前
更衰,回
四望,那无垠的原野仍像上的大洋展示在眼前。“啊!恐怕不能再延到今夜了,恐怕不能再延到今夜了!今天就要死在这路上了!”不觉这样自语。劳役渐渐增加,虐待也愈厉害。有一天早晨,“
脑”不在,一个
夫怪他汲水太慢,打他,大家又
流用脚踢他,骂说:
“带了这个去!畜生!把这带给你母亲!”
他心要碎了,终于大病,连发了三的热,拉些什么当做被盖了卧在车里。除“
脑’审时来递汤水给他或是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