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这个天杀的狗才,好受用哩!”都氏道:“我道为谁,原来又是这个不争气、贴面花的儿子。不知怎么不好,你就骂他?却不道‘打狗看主面’,又不道‘
冰盘,不击鼠’。虽是我侄儿不好,他
费了你几多钱财?没了你几多产业?”成珪道:“院君不必发怒,若说拙夫自冲撞了贤郎,委实区区没礼;若说贤郎不费钱财、不卖产业,这也难说个‘无’字。拙夫若不今
自经目击,倒也还未
信,只此一见,好利害也!”
都氏道:“怎生利害?你且说来。”成珪道:“今湖中遇只大船,内有四五个娼
,五六个帮闲,吹弹歌舞,无所不至。内中拥有一位洒银公子,初时没
认得,问着船家,那船家道:‘员外,你们替他吃惊,他却
在此快活。今
娼
还叫做少的哩!’我又问他姓名,那船家低声对我说:‘员外,这个甚是泼赖,倚着那班光棍势力,一发会寻闹
,故此我湖上起他个绰号,叫做‘都天王’。腹中尽是无物,故又叫他做‘都白木’。彼时拙夫方且打上心来,注目一看,原来就是令郎!院君你道
饮酒宿娼,可是要银子的么?”都氏道:“想他小小年纪,那得会嫖会赌?决是你怪他,故生这段
辞。”
成珪道:“拙夫须未死,贤郎须还在,尚可对质,不必我辨。若说令郎不会相与着那一班朋友,便是泥菩萨。也会不老实了!”都氏道:“他又有甚么朋友?”成珪道:“说将来只怕连老夫也要慕他:你若要嫖,有那热帮闲张煊,能知科鸨之妍媸,善识娼家之事迹,扛帮撒漫,第一在行;你若要吃,有那小易牙,能调五味,善制馨香,炮龙炙凤,色色争奇,煮酒烹茶,般般出色;你若要小官,有那盛子都,工颦研笑,作势妆乔,一发绝妙;你若要吹箫唱曲,有那赛绵驹,唱得阳春之调,歌得白苎之辞,弹丝击管,无不擅长,更能卖得一味好豚,又比子都出色。你若要那三拶四,买卖易,怎如得詹直
能施妙计?你若要问柳寻花,论今究古,怎如得观音鬼王炉会发新科,你若要猜枚掷骰,买快铺牌,这一班中
都晓,个个专门。在前只说这伙是国家顽民,那知如今到做了我家的鱼蠹!贤郎得此帮闲,汉祖所谓羽翼成矣,何愁大事不济乎!老娘不信,只请儿子到来,质对便是。”都氏道:“若有此事,看我自有手段教训,不必你来相帮。成华那里?快到馆中接取大爷到来!”
成华即忙来到馆中。馆童文彬回覆不在。成华焦躁道:“今两老发心,查理书课,偏偏又是不在,如何处置?”文彬道:“阿叔何必大惊小怪,相公那
不出门?文彬那
不说谎?你只照依文彬,也对他
说是相公拜客去了,有何不可?”成华道:“小猴子,这话又可是我跟前,若成茂到来,千万不可这样说。”文彬应诺。
成华归家,回话道:“启上院君,小去接大爷,适值拜客未返,不在馆中。一回就来也。”成珪道:“现在西湖里挟
征歌,拜甚么客!”都氏道:“也莫多般议论,可速唤文彬到来,便知端的。”成华不敢停留,忙唤文彬来到。都氏问道:“大爷
出去,做甚勾当?实实说来,免你的打;若有隐瞒,活活敲死!”文彬道:“我侬弗话。”都氏道:“怎不说?”文彬道:“大爷原教我弗要话,方才成华阿叔又告我弗要对别
话,我侬也只是弗话罢。”都氏道:“狗才,不怕我,倒怕他们!只教你吃些辣滑。”
忙将四个笔管,将文彬手指拶起。文彬忍不住疼痛,只得尽心肝将都飙的事迹,好比正月半放烟火相似,逐个放个完全。都氏听了,哑无言。不觉脸红
胀,珠泪迸流。倒把文彬先打一顿,吩咐成华道:“那禽兽一回,即便扭来见我。只限今晚要
,在你身上取覆。若没他来,明
不须见我之面!”
成华带了文彬回到馆中,只见都飙却好归来。一手搂着盛子都的肩,一手拽着裘屹的衣服,醉哼哼的走来。成华接着,便把接回之言说知。都飙且不在意,只与子都亲嘴。成华再三又催,都飙道:“今要我归家,可是老狗
要朝王,还是老猪
要断命?”成华道:“今
员外西陵赴会,想是瞧
大爷船中勾当。倒是回家面折一番的好。”都飙道:“狗才,我须不嫖他大男大
,不
他亲姐、晚妹,
他甚事!总不是老畜生超灵,我也决不回去。”
成华道:“大爷若不回去,院君反要见疑,何不竟去说个明白。凭着大爷这腔高才捷,必能返曲为直。若或稍有拂意,即便挥霍一番,使他们也知你手段,下次必不敢再稽查。如今不去,只说
知理亏,惧事退缩,这岂是善后之法?小
主意不差,大爷请自三思。”都飙问裘屹道:“喂,老裘,我去的是么?”裘屹道:“尊管说得有理,还是去的是。”
都飙便着文彬,拿了灯笼,一路行来,已到都氏跟前。都氏正等得发,一见侄儿到来,将欲卖个手段,发挥一场,便开
道:“读得好书!读得好书!只问你,学堂可开在湖心亭?
携娼挟
,又可是
窗友?只与他
塞我的嘴,还是那一行的银子?你只好好跪着,说与我听。”
都飙也不厮唤,也不拜揖,睁一双白眼,对都氏道:“且慢,妆出这副脸孔,晌午吃晚饭——早些哩!”都氏道:“狗才,这样无礼!中怎么说?”都飙道:“你且不要做梦,我须不比你老子,要跪便跪,要打便好打的!你今狠
狠脑敢待怎么?”都氏便向前拖番道:“仔么、仔么,我娘跟前,须不比你旧时父母,看你改不改?偏要你跪!”
都飙更不相让,借势儿一推,把都氏骨碌一直丢在门背后去了,半晌做声不出。都飙倚势跳舞道:“老泼贱、老花娘,不识高低,不知轻重。抬举你做个继娘,也不过想你些家计,到如今不够我半年受用,已是十完八、九,有甚么希奇,有甚么看觑着我?还做这等怪,妆这张脸,学做作,且道是做娘的虎威!”又把都氏的脸上一抹道:“不识羞的老狗一般,自有丫孔,不会生个教训,强把别
儿
恣这老牙!你有家计,值不得
哩!”都氏在地,连说:“罢了!罢了!”
成珪听知都飙出不逊之语,十分发怒,回
看见妻子滚番在地,一发激恼,道:“好黑心狗才,姑娘要你为子,再要怎生为你?如今反把他打做这般光景,是何道理?”都飙道:“老贼!休得来护!看你搭床漏荐,少不得还是我做主哩!”成珪道:“今
我还未死,拚与你说个明白,你去嫖赌,娘来训你,我又不管,如何便
骂我?”都飙道:“打你待何如!”便夹嘴一拳。
成珪正待抵手,怎比得都飙手快,早被一把胡须,揪一个牵牛而过堂下,你这不曾动得一动,他那里已挥下十七、八拳,且是打得落花流水,俨然正月十五,擂一套闹元宵!都氏爬得起来,要来救驾,又被都飙脚尖到处,番筋斗又是一,连忙扒得起来,已是动弹不得,只好叫屈连天的哭。
众主管道:“今夫妻二
何为,又是这等打闹?又不要官司结煞。”探
一看,见是都飙撒泼。众
一齐拥进,拖开都飙,扶起成老员外。成珪坐在椅上,且把湖中之事告诉众
,气得个说也说不成句。都氏拽又拽不牢,打又打不着,气不过,只在地上遍滚,
发都弄散了。都飙反自跳来跳去的骂。众主管劝道:“大官
,你读书
,涵养些才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都飙道:“谁是我的父母?谁是他的儿子?他两个不过街前乞丐,倚着几分臭钱,示
悲天院。看我都相公,那时发魁、发解之
,正是两老狗讨饭叫街之时!趁今未遇,须把我都相公认着!”成珪道:“不识羞的狗贼,我认得都相公,不是绰号都白木的么?明
县前索与你认个仔细,不要错过了眼色!”
都氏寻得一条棍子,悄悄背后赶来,早被都飙瞧见,就手捉把椅挡住。成珪也提起面杖来助,三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