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报》第六版登了一篇写茨威格自杀的事
的文章，与第一版黄部长的文章说的仿佛不是一码事。看来《民报》的编辑也是一些很有趣的。茨威格的书我有过一本，就是杨缏译的《罗曼·罗兰传》。杨先生把作者名译成”剌外格”，念起来好像”狼外婆”。我为这件事笑过好几天，却不想作者有这么悲惨的遭遇。这件事我很能体会。
祝你今天愉快。
王小波23
你好哇李银河。今天收到你25的来信。你的祝福真使我感动，因此我想到了很多事。你回来我讲给你听。
可是你呀！你真不该说上一大堆什么”崇敬”之类的话。真的，如果当上一个有才气的作家就使你崇敬，我愿永世不去试一下。我的灵魂里有很多地方玩世不恭，对傲慢无礼，但是它有一个核心，这个核心害怕黑暗，柔弱得像绵羊一样。只有顶平等的友
才能使它得到安慰。你对我是属于这个核心的。
我想了一想：是什么使你想起哭鼻子来呢？一定是雨果所说的”幽冥”。这个”幽冥”存在于天空的极
处，也存在于的思想的极处，是类智力所永远不能达到的。有能说出幽冥里存在着什么吗？啊，有能。那就是主观唯心主义者和基督教徒。雨果说他是敬畏幽冥的。我呢？我不敬畏。幽冥是幽冥，我是我。我对于间的事倒更关心。
不过说实在的，我很佩服天文学家。他们天天沉溺在幽冥之中，却还很正常。多么大的勇气啊！简直是写小说的材料。
真的一种新学科的萌芽诞生了吗？啊，世界上还真有一些有勇气的，他们是好孩子。我想到这些年来，对太不关心了。活在世上需要什么呀？食物、空气、水和思想。需要思想，如同需要空气和水一样。没有能够沉醉自己最
智力思想的对象怎么能成？没有了这个，就要沉沦得和畜生一样了。我真希望们在评价善恶的时候把这个也算进去呀。我想这个权利(就是思想的权利)就是天赋权之一。不久以前有剥夺了很多的思想的权利。这是多么大的罪孽呀。你也看见了，多少沉沦得和畜生一样了。到现在我还觉得，好多只要略动脑子就自以为很了不起了。还有只要动一动脑子就大惊小怪的自我惊叹起来。这是多么可悲，多么令苦恼的事呵。什么学科能评价这个呢？什么学科能够，我就衷心赞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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