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前次曾经率兵出塞奇袭,数战斩首数百级的徐勋来说,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胜,但当这个战果最终报上来的时候,王景略却是喜笑颜开。毕竟,开城门迎击这种事他怎么也不可能常做,这一回也是冒了莫大风险的,哪怕徐勋就只分匀他一丁点斩首功,麾下将士也就能摆平了。因而,当进了神木县城之后,他便寸步不离跟在徐勋身后,生怕因为跟得不够紧,这功劳簿就此飞了。
徐勋却不知道这乐颠颠跟在后的王大胖子是打这主意。神木县令朱荣贤身为两榜进士,李东阳的门生,为
倒是和其座师差不多,没那么多迂气,徐勋召问军备民事的时候,他对答如流不说,也表现出了相当的恭谨。而临到末了,他踌躇片刻就开
说道:“本县民户三百,军户逾千,况且地临边陲,民户最愁的就是春种秋收之际,虏寇来袭。”
打谷这个词虽然是辽
首创,但辽国之后既然渐渐开始汉化,接受了各种汉
礼仪,屯田渐行,打
谷的事也就渐渐只是零星而非大规模。相形之下,明朝把蒙古
赶出了中原,那些曾经在中原享尽荣华富贵的蒙古
重新成了游牧民族,却是不可能在塞外开耕田,捡起了放牧的老行当,这
寇掳劫边疆
为
,抢掠粮食,林林总总的
寇横贯整个明朝,竟是比打
谷还打
谷。而且蒙
最喜欢的就是秋高马肥和春暖花开之际
寇,而这两个季节,却是春种秋收的关键时刻。
因而,朱荣贤提到这个,徐勋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如何建立预警和反制机制,却也是他此行和杨一清要探讨的主题,如今他自然给不出什么说法来,只能勉励了朱荣贤几句。等这位县令回衙门去料理此次虏寇境的种种善后事宜,他方才翻开了曹谦统计的功劳簿。
“王大胖子,看来你倒真的不是吹牛。斩首三十级,伤二十余,其中有一半都是你的战果。”徐勋随手合上功劳簿,看着王景略似笑非笑地说道,“杨总督果然是知
善任,若是以貌取
,你这
才兴许就错过了。”
一半的功劳都归自己?
王景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想来,今次这功劳能分润到一两成就心满意足了,这一半的功劳是什么概念?可以说,这延绥镇守备的位子已经不够了,少说也得分润一个卫游击。于是,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他立刻紧张地答道:“平北伯这称赞,卑职真是担当不起,若不是今次您这些
锐分
拦截,哪有如今这样的战功?”
“战功就是战功,什么担当不起的。”徐勋一边说一边看着江彬道,“之前苗公公答应你等提升一级,可你这探马直接就把虏寇给引来了,不能说是全功。你麾下那几个探马全部记功一等,你这个游击将军便只记那两个斩首功,如此可公允?”
“是,卑职心服服。”
江彬斜睨了王景略一眼,又是惊叹这家伙的好运,又是诧异这圆滚滚的身材,可对于今次的战果,他自然不敢再去相争。毕竟,引来敌这种事,一个不好别说没功劳,就是罪过也得大得没边了。眼看徐勋又对陈雄说道军士战功记录分配,他心底更是有了一本明帐。
这位平北伯,倒是当面直接开销清楚的,做派和他前两位上司张俊庄鉴都不一样!要想跟着这一位拼个前程出来,他得把心思摆正了!
王景略得知徐勋之前这一路都是过宣府大同不,顺着边路的那些石堡巡视了过来,惊叹之余,也就明白了这一位决计不会听那些糊弄
的数字,更不是来
饰太平的那些钦差。于是,他带着徐勋
脆往长城上去转了一圈,见上
损处处,他就叹了一
气说道:“这些都是从洪武到现在一点一点修建起来的,修的时候费了老大的劲,可之后年久失修,就成了如今的样子。这些年,鞑子都是随便捣鼓两下,就能毁掉拆掉一段边墙
寇。”
徐勋看了一眼这一路跟过来,自己却有意冷落的夏言,见其亦是有些诧异地看着王景略,他便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你这个在镇羌所当了十二年千户的王大胖子,有什么见解?”
“卑职哪有什么见识。”王景略不想徐勋真的会问自己,愣了一愣方才立时搔搔道,“卑职只是小时候听祖父说过,想当年东胜等塞外各地还在咱们手里的时候,虏寇没那么嚣张。毕竟那几个地方扼守关外,可以说是卡在他们嘴里的几颗楔子,要咬下来就得先拔了钉子,所以不好
。而咱们北面的河套水土丰腴,听说还有盐池,从前边民都是在关外耕种,如今那些土地都荒废了,倒是成了虏寇的巢
。听说如今在河套最大的势力就是火筛的军马,这家伙之前打了败仗,如今不知道怎么又闹腾了起来,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兵马……”
王景略说着说着,以肥硕的身躯陪着徐勋在四面城墙和边墙上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吃不消了,不得不苦着脸告了个假坐在城墙脚上的楼梯上休息。几个下属见他这脓包样,想笑却又不敢,反倒是夏言没跟着徐勋上去,而是紧挨着王景略坐下了。
“王千户在镇羌所多年,依你看,复河套是否可行?”
王景略斜睨了一眼夏言,有些摸不准对方的身份。可瞧着打扮,依稀像是县衙里幕僚一类的物,因而他不免赔了几分小心,想了许久方才说道:“这事儿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记得当初我爷爷那会儿的时候,就一直有用兵搜河套,可前前后后换了好些个总兵将军,最后也就只有先
的王太傅曾经一把火烧了虏寇大汗的不少辎重,甚至于让那些虏寇好些年不敢
套,其他的时候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除非把延绥镇和咱们这些石堡全都往前移,沿黄河布防,然后清剿河套残留虏寇,否则谈什么复河套事!”
没想到,这区区一个千户,竟是真的见识不少,怪不得杨一清也要提拔此!
在镇羌所停留了两,徐勋固然把这附近的地形冲要基本上摸了个清楚,同时也等来了杨一清派来的特使,不是别
,正是曹谦的弟弟曹谧。在西北熬了一个冬天,又是整
里在外
探查,曹谧当年的少年稚气已经几乎都褪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哥哥差不多的稳重,但却多了几分无法掩饰的锋锐。
从去岁年底到如今,死在他手上的虏寇探马细等等,已经足足有二三十个,每一个都是他亲自砍下的脑袋挂在旗杆上示众。
即便是曹谦,听弟弟禀报这些的时候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他暗叹二郎长大的同时,心底也不禁直冒寒气,暗想弟弟如今才二十不到,这杀气比自己当年可强多了,也不知道异议婚的时候哪家姑娘能消受得起。
然而,徐勋对曹谧这样一幅杀气腾腾的样子却很是赞赏。男生相原本就是没办法的事,若要立威,就得比那些长相粗豪凶
的男
更狠。从这一点来说,曹谧杀的全都是该杀的
,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忌讳。此时,赞
不绝之后,他便开
问道:“这么说来,杨总督在延绥?”
“是,杨总督说,这段时间都在延绥,倘若大有空,请到延绥议事!”说完这话,曹谧又看了一眼一旁侍立的王景略,又一字一句地说道,“杨总督听说王千户此次拒敌有功,所以让你也收拾一下,立时上延绥镇去,另有委任。你的职司,由副千户顶上。”
这一句另有委任,让王景略又是激动,又是惶然。只是等到上路之际,他那匹之前活动过量,这才歇了没两天的坐骑却有些吃不消了。他一时没办法,忖度镇羌所到延绥镇也就是两的路程,他问过徐勋之后,索
就厚颜带上了一辆马车,却是骑马少坐车多,别
纵使笑话,可他素来脸皮厚,嘻嘻哈哈一阵也就过去了。只等快到延绥镇的时候,他才下车换马。
尽管徐勋之前在宣府和大同都是过其门而不,但张俊和庄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