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这样会使大哥伤心的。实际上，在她离家之前，大哥也跑前扑后为她的出门
尽了心……这时候，金俊海已经开始忙碌地准备午饭了。
少安立刻跑过去制止了他。这位“冒尖户”很有气魄地宣布：为了庆贺，他要出钱在黄原最好的饭馆请两家
一块吃一桌酒席！
这样，他们就一起相跟着来到了街上。在金波的指点下，他们走进了南关的“黄原酒楼”——这正是上次少平请晓霞吃饭的地方。
不多时间，两家六
就在摆满酒菜的圆桌前坐下来了。
少安捏着玻璃酒杯，手微微地有些抖，说：“太高兴了……，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几年前，咱们做梦也想不到有这一天……”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困难地咽了一吐沫。”是因为世事变了，咱们才有这样的好前程。如今，少平和金波都当了工，兰香和金秀又考上了大学。真是双喜临门呀！来，为了庆贺这喜事，咱们
一杯吧！”
六个站起来，一齐举起了酒杯。
准备：1982年—1985年第一稿：1986年秋天—冬天第二稿：1987年春天—夏天卷五
第一章
第一章
傍晚，当暮色渐渐笼罩了北方连绵的群山和南方广阔的平原之后，在群山和平原接壤地带的一条狭长的山沟里，陡然间亮起一片繁星似的灯火。
这便是铜城。
铜城无铜，出产的却是煤。
这城市没有白天和夜晚之分，它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激动不安地喧腾着，象一锅沸水。
此地煤闻名四方。这铜城正是因煤应运而生。这里有大西北首屈一指的煤炭企业——所产煤炭不仅满足了本省工业的需要，而且还远销全国十七个省市。
正因为这里有煤，气贯长虹的大动脉陇海铁路才不得不岔出一条支脉拐过本省的中部平原，把它那钢铁触角延伸到这黑色而火热的心脏来。
无疑，铁路给鄂尔多斯地区南缘这片荒僻的土地带来了无限生机。同时，也带来了成千上万各种音的外地公民。如今，杂居在这座煤城的就有全国二十四个省市籍贯的——其中以河南为最多，几乎占了三分之一。
河南迁徙大西北的历史大都开始于一九三八年那次有名的水灾之后。当时他们携儿带
，背筐挑担，纷纷从黄泛区逃出来，沿着陇海铁路一路西行，踪迹直至新疆的中苏边界——如果没有国界的拦挡，河南还可以走得更远。不过，当时这些灾民大部分都在沿途落了户，至今都已繁衍了两代了，成了当地的“老户！河南豁达豪爽，大都直肠热肚，常用震无价的吼声表达自己的
绪。好斗
，但拳脚之争常常不诉诸国家法律的仲裁，多由斗殴双方自己私了。由于他们有着艰难的生存历程，加之大都在铁路和煤矿粗活，因而形成了既敢山吃海喝，又能勤俭节约的双重生活方式。
铜城除过河南之外，从北方黄土高原和南方平原地区贫困县漫流来的乡民也是它的重要组成部分。自从有了煤炭业，这里就成了中国西部的阿拉斯加，吸引来无数寻找生活出路的。
在这个音五花八门的“联合国”里，由于河南最多，因此公众
际语言一般都用河南话。在铜城生活的各地，都能几句河南腔，哼几句嗯嗯啊啊的豫剧。
这城市四周全是山梁土峁。山上石多土薄，不宜耕用，农业远比不上黄土高原腹地稠密，更不要说和拥挤不堪的中部平原相比了。因为事农者甚微，加之此地又不缺乏燃料，这些山山峁峁竟然长起了茂密的柴
，甚至还有一些树木梢林，显得比黄土高原其它地方更有风光。每当
秋之时，有些山上红叶如火，花团锦簇似地夺眼目……山梁土峁间，由于地层
处挖掘过甚而形成空
，地表时有下陷，令触目惊心的大裂缝，往往斯
了几架山梁，甚至大冒顶造成整座大山崩塌陷落，引起周围里氏三级左右的地震，大山以北一二百华里处就是黄河，它带着成千上万吨泥沙沉重地喘息着淌向东方……城市在这条狭长的山沟里只能摆下一条主街。那商店铺面，楼房街舍，就沿着这条蜿蜓曲折的街道，沿着铁路两侧，沿着那条平时流量不大的七水河，鳞次栉比，层层叠叠，密集如蜂房蚁巢，由南到北铺排了足有十华里长。火车站位于城市中心。一幢长方形的候车室涂成黄色，在这座沾灰染黑的城市里显得富丽堂皇。除过南郊军民两用的飞机尝火车站不大的广场也许是市内最为开阔的地方了。
火车从这里向南，穿越绿色的中部平原，五六个小时就可以抵达省城。而向西、向东、向北，都有公路伸出，一直可以通往邻近几个省份。这个火车站每天上下午分别和省城对开两趟快慢客车，其余就全部是运煤车了。
从陇海铁路岔出来的这条支线，它的最后一节铁轨并没有在这个车站终止。这钢铁阶梯又在这里岔出两
，一路爬坡穿，沿途串起了东西两面二十多个矿区。
外地提起铜城，都知道这是个出煤的地方，因此想象这城市大概到处都堆满了煤。其实，铜城边上只有一两个产量很小的煤矿，其余的大矿都在东西两面那些山沟里。
当你沿着铁路支线拐进这些山沟，便会知道那里有着多么庞大的世界。这些相距只有十来里路的煤矿，每个矿区都有上万名工，连同他们的家属，几乎都超过了一个山区县城的规模。密集的，密集的房屋，高耸的井架，隆隆的机声，喧嚣的声
，简直使难以置信这些小小的山沟山湾，怎么能承载了如此大负荷？
可是，你看到的还仅仅是这个世界的一半。它的另一半在大地几百米处。在那里，四通八达的巷道密如蛛网，连接成了另一个世界。大巷里矿车飞奔，灯火通明；掌子面炮声轰响，硝烟弥漫；成千上万的二十四小时三班倒，
番在地下作业。他们在极端艰难的条件下，用超强度的体力劳动，把诗们称之谓“黑金”的东西从岩石中挖掘出来，倒腾在飞速转动的煤溜子上。于是，这黑色的河流就源源不断从井下流到井上，从地面流上车箱，流向远方，然后在某个地方
灵般地变为看不见的电流，使得机器转动起来，使得我们的生活和整个世界都转动起来……当我们在辉煌的灯火下舒适地工作和学习，或搂着伴翩翩起舞，尽享受生活的时候，的确，我们也许根本不会想到在这样的一些荒凉的山沟里，在几百米处的地下，这些流血流汗、黑得只露两排白牙齿的黑为我们做了些什么。他们的创造是多么惊！远的不说，仅铜城矿务局三十年间掘进的巷道，就相当于三条铜城到北京的地下隧道；所开采的煤炭装上三十吨位的火车皮，可以绕地球赤道两圈还多——而每百万吨煤同时要献出两三条命啊！
是的，煤矿无异于战场，不伤亡是不可能的。他们对这一切都视为平常，不会组织个什么报告团，在鲜花和锣鼓声中给世夺耀他们的功绩。更不会幸运地收到
慕英雄的少们写来的求信——恰恰相反，再没有比煤矿工找对象更难的了！
但是，没有煤，我们这个世界就会半瘫而跛行。因此，无数的一代又一代献身于这个事业。眼下，仅我国国营煤矿就有四百六十多万职工，加上他们的家属已达一千万，相当于保加利亚的全国。
铜城有煤之说，在成书于战国时期的《山海经》中就有记载。据考古发掘证明，早在新石器时期，生活在这里的先民们就已利用煤制作煤玉环等装饰品。到了西汉，这里竟然用煤冶铁了。造物主看来偏铜城。这里不仅有煤，还有石灰石、陶瓷粘土、水泥配料黄土、耐火粘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