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姑苏季氏。
主院大堂灯火通明，左右立了许多
，大堂中间一抹白色身影静静跪着，背脊挺得笔直。周遭的各怀鬼胎，他始终色淡淡，未见露怯。
季承暄站在季寒初对面，执着短鞭，眉
皱起，目光低沉地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季寒初也没有。身边的色各异，谢离忧担忧焦躁，季之远面无表
，殷萋萋哭红了眼睛，殷家的宗主殷南天则负手立在不远处，眼色冷然。
一场无声的对峙。
良久，季承暄慢慢开
，嗓音低哑：“殷远崖是你杀的吗？”
季寒初摇：“不是。”
季承暄一颗心放下，“殷家派去的杀手和探子呢？”
季寒初缓缓抬眼，轻声道：“是我杀的。”
“你知道他们要杀的是谁？”
“知道。”
“也知道为什么要杀她？”
“知道。”
季承暄微微躬身，“为什么？”
季寒初眼看着他，说了句：“我不想让任何伤她。”
殷萋萋抹着泪，泪水湿了袖子，要不是季承暄站着，她恨不能直接上去一拳拳打在季寒初的身上。
她哭泣着，嘶哑着声问：“你为什么要护着她，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季寒初非要护着她，殷远崖何至于惨死。
是开阳杀的，他自己都没想到殷远崖如此脆弱，一刀就结果了他。他以为他真是不二高手，运足了内力，力道太强，将他筋骨震得全碎，最后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这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天枢骗了他。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天枢不是第一次骗他了，开阳不在乎。
至于那个，死就死吧，技不如罢了，他的家要是想找他报仇，他也随时欢迎。
七星谷的，天生就少了份悲悯和
。
但殷家在乎，他们把所有的仇都算到了红妆的上，连带着一起算到了帮着她的季寒初上。
季寒初转身，朝殷萋萋和殷南天行了大礼。
他声音变得难过：“对不起，是我私心太过。”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在疼，他又想到了红妆。从她的只言片语里，他完全猜出了整个故事的走向：差点死于饥荒的小姑娘得幸被恩所救，捡回一条命，将恩视作再生父母，可惜恩
了中原，
差阳错之下死于殷家之手，她愤愤不平，势要讨回这笔血债。
故事里的小姑娘错了吗？好像没有。
殷家要算账错了吗？好像也没有。
那是谁错了？
季承暄沉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大哥就是这么教你为处世的道理的？”
季寒初又说：“对不起。”
顿了会儿，季承暄抬了抬手，还是心疼面前这个侄子，“你将她擒来，亲手
给殷宗主，再到殷远崖的坟前敬上三杯酒，磕谢罪。”
殷南天闻言，看了季承暄一眼，眉拧成结，殷萋萋更是欲言又止。
红妆杀了那么多，季寒初也参与其中，一桩桩的命，竟然简单的“将功补过”就给打发了。
季承暄这是完全拿他们殷家当外，铁了心要偏帮大哥的独子。
季之远脸色不太好看，他坐在
椅上，眼如临
渊，看着季寒初单薄的背影，还有他脖子上被
抓出的红痕，突然笑了。
他转着椅过去，行到殷南天面前，仰着道：“既然三弟已经知错，也有了悔改之意，您就饶了他吧。外公的死是妖所害，并非三弟故意为之。”
殷南天眼冷冽，移步走到季寒初面前，眸中狰狞的怒能将他吞噬，冷声道：“知错？悔改？”
他握住腰间长剑，满眼都是自己弟弟的尸体。他不成器，但到底是他唯一的亲，就这样惨死，横尸街，他放不下，死都放不下。
“唰”的一声长剑抽出，直指季寒初的喉，殷南天目眦尽裂，：“你刚才说你私心太过，你倒是说说，你存了什么样的私心！”
男对，到了舍身忘已这一步，还能是什么私心。
季承暄不喜欢这场景，尤其殷家咄咄
的模样勾起了他脑中不堪回首的回忆。
“殷宗主，这是我姑苏季氏！你现在是想到我家里来教训我家的孩子吗！”
殷萋萋抿了抿唇，眸子浮上一抹难堪。
殷南天不想听，他挥了剑，直接抵在季寒初的脖颈上，“季寒初，你自己说！你错在哪里，又要如何悔改！”
季承暄丢了鞭，反手抽出逐风，喝道：“把剑放下！”
殷南天：“季承暄！你别太过分了！”
两之间剑拔弩张，颇有
发大战之势，一刀一剑，谁都不肯让步。
一片寂静里，殷南天的脸扭曲起来。
须臾，一双手捡起短鞭，季寒初抬起，一寸一寸，皆是无惧。
他缓缓开：“三叔罚我便是。”
殷南天冷笑：“罚你，罚你我二弟就能活过来了？季承暄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们季家教出来的好孩子！狗
的医仙，你是八辈子没见过吗，良心都喂给狗吃了！”
话说得不堪耳，季承暄脸色一暗再暗，却终究隐忍没再出声。
这件事是季家理亏在先。
他叹气，收起逐风，接过季寒初手中的短鞭，有些于心不忍。
按照家法处置，近百鞭下去，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
谢离忧有心帮季寒初，抹了抹汗水，小声道：“宗主，老三……三公子既已知悔改，便从轻发落吧。”
季承暄攥着短鞭，目光如炬，看着季寒初，问：“寒初，你可知悔改？”
众目光如影随形，看向那跪着的身影。
“我……”
季寒初嗓音低哑。
只说了这句，像陷进了柔软的回忆里，他低。
其实，那个孩，并没有那么坏。
她明亮、自由、热烈。
也坦然，恨也坦然。
她是苍茫雪原上的擎风与烈阳，纯真
漫，光芒万丈。
季寒初喜欢极了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她让他感到了生命原始的冲动，横冲直撞，不用遵循任何礼教礼法，野蛮生长。
他垂下眼睛，声音里有种决绝，惨烈又坚定。
“我不悔。”
夜风冷，吹拂起枯叶，旋着落到地上。
天很黑，没有半点星子，从紧闭的殷家大门里，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被风一吹，似有凄怨哀鸣传来，如生灵叹，如鬼夜哭——
“你欠别的命，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
这一夜，有不渝费尽心机，有以牙还牙报仇雪恨，有遍体鳞伤百死不悔。
所有的一切，在此刻做出了结。
也开启了新的回。
到后半夜了。
季家的小祠堂里，上一辈长子和其夫的牌位供在第三位正方，后高处是一座金身佛像。
淡淡的香烛味和檀香里，季寒初跪立在软垫上，唇色煞白，满额虚汗，周身不住颤抖。
身上的衣衫是新换上的，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