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想不起来。
我们一起长大的啊,我跟你说过的。我是你的同学,一直都是。夏弥歪着头,作为两个没有朋友的人,我们也许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也说不定。
我不是不相信,可我真的记不得了,所以总是想。
你是不是请过一个nv生去电影院她是仕兰中学篮球队的啦啦队长,有一次你们篮球队和外校比赛,她穿着高跟靴子跳舞助威,还在看台上大喊你的名字。她梳着很高的马尾。夏弥伸手到脑后,把长发抓成一个长长的马尾辫,哼着一首楚子航和陆明非都耳熟的歌。
仕兰中学的校歌,每一次运动会或者重大场合都会被拿出来唱。
你还请过一个nv生去水族馆。她是仕兰中学的舞蹈团团长,你和她一起做过一份论文。那年夏天天气很热,你去过她家一次。她家住在一栋老房子里,被一株很大的梧桐树遮着,你在桌子上整理参考书目,她在你背后的瑜伽毯上练功,穿着黑se的紧身衣,倒立、劈腿、空翻可你头也不回,只是说那间屋子很凉快。夏弥脚尖点地,轻盈地旋转,她的脖子修长,腿也修长,就像踏水的天鹅。
人的大脑是一块容易消磁的破y盘,可有些事又怎么格式化都抹不掉。此刻楚子航那块破y盘的角落里,过去的影像强横地苏醒,c水般向着他奔涌而来。就像是大群的野马在记忆的荒原践踏而过,清晰得疼痛起来。
他想起来了,那个穿紫se短裙和白se高跟靴子的啦啦队长,她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在眼上抹了带闪闪小亮的彩妆,她的眼睛那么亮,把亮的反光都淹没了,打后卫的兄弟拿胳膊捅着楚子航的腰说,for李嘉图峥,by雪手打那妞儿在看你哎,那妞在看你哎;还有那株把天空都遮住的大梧桐树,外面的蝉使劲地鸣,树下的小星星流动着微凉的风,他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背后是无声的舞蹈,黑se的天鹅旋转;还有水族馆里那个呆呆的小海g,还有呆呆的、背着海g壳教它游泳的大叔,舞蹈团团长隔着玻璃指着海g的小尾巴哈哈大笑;还有那部有点沉闷的尔兰音乐电影once,巨大的放映厅里只有他和拉拉队长,光影在他们俩的脸上变化,拉拉队长那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他居然连那个电影的情节都回忆起来了,讲一个流l歌手和他移民自波兰的nv朋友的故事,那个nv孩已经结婚了有了家庭,她能对歌手好的方式只是弹琴为他伴奏,竭尽全力为他奔走找赞助帮他出唱,后来歌手终于红了去了l敦,他能为nv孩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买一台她渴望已久的钢琴送给她。歌手背着吉他去了机场,nv孩开心地弹奏钢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丈夫亲吻她的额头,那段若有若无的或者可有可无的感情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就是那台钢琴
他记起那些模糊的脸了,一张张都那么清晰,叠合起来,变成了跪坐在自己身边的nv孩。
原来自己一生中始终被观察着,观察他的龙类藏在距他很近的地方,却从不走近,也不远离,自己没有记住她,自己每晚都要回忆很多事,却没有一件和她相关。
我把你的记忆抹掉了,记住我,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夏弥轻声说。
为什么要观察我
因为你带着奥丁的烙印。
烙印
你到过尼伯龙根,只不过不是这一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尼伯龙根,譬如青铜之城,譬如这个地下铁,去过的人就会有烙印,就像是你蒙着马的眼睛带马去一c场,之后它还能循着记忆回去。你去过奥丁的尼伯龙根,带有他的烙印,也就能再回去。
奥丁到底是什么
这你就别问了。这个世界上曾经亲眼见过奥丁的人寥寥无j,你是其中之一,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成为他选择的人,我观察你,是想了解有关奥丁的事。夏弥笑笑,为了这个我可以不惜成本哦,甚至对你特意用了些魅力,或者说se诱,可你就像是一块石头那样无动于衷。真让人有挫败感呐
原来那是se诱啊楚子航轻声说。
这算什么嘲笑么夏弥歪着头,青丝如水泻,那时候我还没有完全学会人类的事,se诱起来就很笨拙啰。
你一直在学习人类的事
嗯夏弥点点头,你们根本不了解龙类,龙和人一样,最开始只是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孩子。
不是么
真嘴犟啊,夏弥轻轻抚摸他的额头,也有刚刚睁开眼睛看世界的时候啊,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不是孩子么
所以你也得学习,学习怎么扮演一个人。
是啊,我要观察一个人的笑,揣摩他为什么笑;我也要观察一个人的悲伤,这样我才能伪装那种悲伤;我有时还故意跟一些男生亲近,去观察他们对我的yuwng,或者你们说那叫。当我把这些东西一点一滴地搜集起来,我就能制造出一个夏弥,一个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这个身份让我能在人类的世界中生活。我本来就该隐藏得更久,这样我也不用牺牲我哥哥。可我没有时间了。夏弥的眼睛里流露出哀婉的情,一点不像个龙类,也许只是伪装得习惯成自然了。
火车南站和六旗游乐园的两次都是你,对么
因为那份资料里有我留下的一些痕迹,我不能允许它流到你们手上。所以我雇佣了那个叫唐威的猎人,自己藏在幕后。我并不是要夺走那份资料,只是要修改其中关于我的篇章、至于六旗游乐园,那是我对你们的试探,我想知道混血种中最强的人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程度,能杀死你们自然更好,如果一起生还,我也更容易获得新人。
那为什么还要来救我呢还是se诱么
因为我忽然改变主意了呗,你显露出纯正这里纯后面这个字被日期挡着看不清,暂时用正把血统的能力,我忽然想我可以把关注引到你的身上,这样我就能藏得更深。最后也确实如此,我甚至获得了进入你病房的许可,也同时得到了诺玛那里的高级权限。我进出冰窖都靠这个帮忙了。夏弥弯下腰,凑得离楚子航很近,认真地凝视他的眼镜。
忽然,她咯咯轻笑起来,喂你不会以为我救你是因为什么的缘故吧
听起来有些觉得,不太可能。楚子航说。
是啊,夏弥点点头,不太可能。
是同情啦她忽然一咧嘴,又笑了。
同情
你试过在人群里默默地观察一个人么看他在篮球场上一个人投篮,看他站在窗前连续j个小时看下雨,看他一个人放学一个人打扫卫生一个人在琴房里练琴。你从他的生活里找不到任何八卦任何亮点,真是无聊透顶。你会想我靠我要是他可不得郁闷死了能不那么孤独么这家伙装什么酷嘛,开心傻笑一下会死啊夏弥顿了顿,可你发现你并不讨厌他,因为你也跟他一样隔着人来人往,观察者和被观察者是一样的。
孤独么
嗯。夏弥轻声说。
血之哀纯血龙类也有血之哀么楚子航的声音越来越低弱,呼吸像风中的残烛。
嗯。夏弥点点头,你问完所有问题了么
最后一个你现在真的是夏弥么楚子航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睛,瞳光黯淡。
夏弥忽然觉得自己重新看见了那个楚子航,仕兰中学里的楚子航,沉默寡言、礼貌疏远、通过看书来了解一切。那时候他还没有标志着权与力的h金瞳,眼瞳就是这样黑如点漆,澄澈得能映出云影天光,让你不由得想要盯着他的眼睛看,那是孤独地映着整个世界的镜子。
是我啊,她歪着头,甜甜地笑了,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