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那包放在地上,拿起扁担,转身离去。
“你、你别以为能逃掉”
青年们的声音,在身後远远飘散。
发现卖国贼柏啸青的消息,怕是很快会传遍十里八乡。所以柏啸青没有朝密集的乡镇前行,而是进了
山老林。
他并没有在野外林间生活的经验,但靠著一身本领,身上又带了火石,想必应付有余。
夕阳西沈,敛去最後一抹投山林的余晖。
柏啸青的运气不错,天黑之前,就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发现了一个可以用来休息的窟。
虽说是春天,但了夜,这
窟内却依然寒冷,他又穿著件没了左袖的单衣,更是难耐。直到捡了一些易燃的枯枝,在
窟里升起堆篝火,这才觉得好些。
因为烧的是松树枝,松脂在火中炸裂,发出劈劈啪啪的细碎声响。窟外面则寂静一片,不时传来几声野兽嚎叫。
柏啸青的容颜被对面的火光映得一片彤红,他伸出右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左肩,抚上了那个烙印。
皮上每一寸凸起凹进的痕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受尽刑罚和屈辱之後,是那个带著快意笑容的漂亮孩子,在众目睽睽中,亲手在他肩烙下。
现在回忆起来,那种剧痛,以及自己肌皮肤被烧焦的滋滋声响,仍然清晰无比。
世上早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明明知道,像自己这样的,死了比较好但一有机会,还是想活下去。
无关执念,无关任何事物,只是的本能。
所以,每当想起过去的岁月中,那些坦然赴死的身影,他都是带著种敬慕崇拜的心。
寂静的夜,若有声音便格外清晰,更何况是鼎沸声。
柏啸青一凛,拿起身旁的扁担,冲出
外,发现
窟已经被点著火把的
群包围。
他都认识,是卸甲村的。那些
的脚下或包著软布,或包著兽皮,行走起来没有什麽声响,所以直到现在他才发觉。
虽说不想和早晨还和睦相处、互相问候的乡邻为敌,但看到群里没有阿留,他稍稍觉得安慰。
知道一场混战再所难免,柏啸青握紧了手中那根竹扁担,感觉到掌心渐渐有冷汗渗出来。
他虽有本领在身,但再怎麽样,也没有对付全村两百多青壮年的自信。更何况这些,他一个也不能杀、不忍杀。
群中有牵狗的猎户,他们显然是靠著猎狗,找到了他的行踪。
“这回,看你再往哪里逃”再旺站在群中大声叫喊,“捉住这个卖国贼就是黄金万两我们全村有份”
柏啸青苦笑了一下,忽然间万念俱灰。
死了吧,自己早应该死了,本来就没有希望自己活下去。
将军卸甲、归隐田原,对自己来说只不过,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梦罢了。
早就该明白的。
在众一拥而上的时候,柏啸青松开右手,任那根竹扁担落在地面。
天朝百姓历经战,面对卖国通敌的叛贼,谁不切齿痛恨,甚至恨不得食其
、寝其皮才好。
刚开始时,众还只是想捉住他打一顿,然後上
官府,等到将柏啸青摁倒在地,用麻绳牢牢捆住後,不知谁带著哭腔喊了句“我家八
全部死於金摩
手里,杀了这个叛国贼,打死他、剐了他”
群顿时激昂愤怒,失去了理智。
一时间,众不管手里拿著什麽东西,都往柏啸青身上招呼过去。其中,有个七十多岁、走路都颤巍巍的老猎户,实在是打不动
,也憋足劲儿,往柏啸青身上吐了好几
痰。
棍、铁锹、扁担、刀剑击打在身体上的砰砰声响、划开皮
筋络的声音,在山林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惊心。
柏啸青的鼻渐渐溢出鲜血。他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也不运功抵抗,只是等死而已。
然而就在这时,阿留牵著一条土狗出现在群外围。她看到眼前是这种
况,立即放开牵狗的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柴刀,一边挥舞著刀,一边状如疯癫地朝
群冲过去,大声叫喊著“让开黄癞、二狗、小毛不许动他谁也不许动他”
柏啸青听到她的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额上流下的血遮住了他的视线,和瞬间满溢而出的泪水混在一起,形成两道红血泪,沿著脸颊淌落。
“大娘,我们知道您一直把他当儿子,怕您受不了,这次行动都没敢告诉您,可您不能这样啊”几个青年上前,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阿留架住,“您老糊涂了吧,他可是叛国贼,您忘了,您亲生儿子是怎麽死的吗”
“我呸”阿留朝对面的青年用力吐了一唾沫,“我再怎麽糊涂,天天听你们念叨,柏啸青叛国的年
还是记得清的他叛国那一年,是建纯十年我儿子在建纯九年就战死了你说我儿子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
“我才不管什麽天朝金摩,什麽国贼家贼我只知道,这半年来,他是真心把我当娘,我也是真心把他当儿子”
阿留声音洪亮,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到柏啸青耳朵里。
他的手筋脚筋全被挑断,身上的骨不知断了多少根,再没有反抗的能力。
此刻却觉得,心一片空明灿烂,就算这样死去,也了无遗憾。
世间毕竟有真心待他。
阿留看他们仍然没有住手的意思,眼珠转了转,急中生智的朝众大吼“你们真是要下狠手,把
打死就不想领官府悬赏的那万两黄金了”
官府悬赏的条件,是活捉。
“对对对乡亲们别打了、快别打了”再旺第一个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连忙也大声叫唤。
很快,村民们就住了手。
万两黄金,能够让卸甲村从四里八乡都出名的穷村,变成富裕的村庄。
光棍们都能娶上漂亮媳,姑娘成亲也不再愁嫁妆,可以把家里漏雨的房子翻修一遍,可以让孩子们顿顿吃上白面馍、换下补丁摞补丁的衣裳
虽然厌恶痛恨著这个卖国贼,但比起仇恨和对死去亲
的哀思,还是将来的
子要更加重要一些。
众散开,阿留被几个青年架住,看到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全身都是血迹污渍的柏啸青,潸然泪下。
柏啸青被关进了卸甲村村东的一间废屋里。
废屋没有门,也没有这个必要,他的手筋脚筋全断了,又身受重伤,根本连爬都爬不动,况且,他脖子上还系著条拴狼狗用的粗大铁链,锁在废屋内的房梁柱上。
阿留被村民们禁止去看他。为了避免他伤重死掉,村里的郎中替他把断了的骨
全部接上,还为他天天敷用一些劣质的伤药。
就这样过了半月,官府里终於来了,是乘船渡江来的,据说还有京里的大官。从未见过世面的村民们,哄哄地全跑去渡
看热闹。
那是艘富丽堂皇的大船,停在那里,就和卸甲村寒酸的渡形成了鲜明对比,让村民们看得眼睛都不眨。
先从船上下来的,是一群穿皂衣的官兵,气的不得了,衣甲簇新、鞋不沾尘,个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
官兵们抬出万两黄金,给卸甲村村长後,问清了柏啸青的关押所在後,就看见一排腰缠金玉带、红袍紫袍官员从船上走下来,模样气度,又和那些官兵大不相同。
被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