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佛立为西平王后,以收养他的佛寺为圆觉寺。沙州和僧录司以快马
京上奏,赶在四月初十,敕令赐额终于送达沙州。圆觉寺,由此成为河西第一座合法的寺院。
宋朝的寺庙,必有敕额方为合法,不然即为野寺。朝廷一旦收紧佛教政策,第一步就是拆除无敕额的寺庙。敕额不是立庙就有的,有一个考察期,即系账。寺庙一立,先隶名籍于本州,报到京城祠部,全国统一有一本账籍。达到了一定的条件,可以请朝廷以敕令赐额,才算正式合法。系账而没有赐额的,一般况下也视为合法寺庙。
一般况就是指不出现天下灭佛的极端事件,如周世宗当朝,就曾经尽毁天下没有敕额的寺庙。此为中国历史上最后一次灭佛,以至周世宗之死,也被附会成他砲打扬州铜佛的报应。用系账和敕额制度,把天下佛寺尽纳
朝廷掌控,是政权显示统治能力。
在圆觉寺获得敕额的同时,中书命其设男僧尼戒坛,为瓜沙两州信众剃度。
和尚跟尼姑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必须有度牒,到指定的地方剃度才可以。宋朝天下戒坛七十余座,大致数州的范围有一戒坛,所有的僧必须到戒坛剃度才为合法。
剃度每年只有一次机会,即皇帝的生,此时为四月十四乾元节。
这些制度多是从唐朝五代继承而来,进行了一定的修改,沙州百姓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在张佛为佛主的光环下,由契嵩带着僧录司,推向地方。
圆觉寺获得的不只是敕额,而且是敕修,即由朝廷出钱,地方量力出工。随之而来的是寺院制度被规定,采用十方住持制度,住持由朝廷决定,即敕差住持。
此时天下寺院大致以禅宗和律宗分成两大类。禅宗为十方住持制度,即财产公有,住持为公推的高僧大德。寺里的僧来者不拒,去者不追,管理者实行公推制度。律宗则为甲乙制,即师徒、师兄弟相继,寺产为私有制,比较封闭。一般来说,官府希望推行的是十方住持制度,对甲乙制有一定限制。
沙州圆觉寺是第一座敕差住持的寺院,一旦上任住持圆寂,由寺院公推出几个下一任住持的名额,中书下敕令选定一。徐平的目的,就是把佛教制度官僚化,一些大的寺院变成僧侣管理衙署。以后分等级,让僧
一级一级拾阶而上,与俗世官制合一。
这是宋朝把佛教彻底世俗化的成功办法,从此之后,佛教成为了政权社会管理的一部分,方外之教完全成了方内。保持宗教纯洁之类说法,完全是政权给自己找不自在。化外不在管内,再怎么笼络都没用,相当于寄生在社会的躯体上。宋朝之后,佛教及其他宗教还无比怀念这种制度,自己给自己定出等级来,仿照从前的做法。
此时的圆觉寺还只是一座十几间,只有三五个僧的小寺,按照朝廷的制度,连系账的资格都没有,就是一座野寺。沙洲的经济与内地隔绝,纸币还不通行,建寺的钱主要是以白银和绢帛付账,正在来的路上。契嵩带着僧录司的僧
和公吏,或搭帐篷,或者是搭
庐,侍奉张佛
住在这里。
僧录司除了僧,是还有官府派出来的公吏的,不然不足以作为官方衙署。宋朝没有让宗教自己管理的觉悟,不但是派公吏,寺院的管理
员也越来越被官府
控。
圆觉寺的格局,正中为寺,左边为西平王府,右边为僧录司,一字排开。此时只是划出了大致范围,要想真正建成,只怕要等到冬天去了。
有了受万民朝拜的张佛,加上离剃度的乾元节只有几天时间,四周无数的百姓赶到这里来。他们在圆觉寺周围搭起帐篷和
庐,各自住了下来。每天契嵩在寺前讲经,大约用时两个时辰。而后张佛
主持法事,一时热闹无比。
州衙里,孙祖德查看着各种文书,对前面立着的赵滋道:“都巡,现今城西圆觉寺那里四方之民辐集,鱼龙混杂,最易闹事。你多用心一些,万不可出了子。”
赵滋叉手:“下官理会。这些子我天天在那里,夜里也与属下排班值宿。”
孙祖德点点:“辛苦一些,朝廷自有奖赏。西平王不比寻常
物,朝廷赏赐别出殊恩,更得地方百姓
戴,出事上下都无法
待。除了不生
子,还要注意水火之警。”
赵滋一一答应,现在他属下的大半兵力都派到了那里,实是重中之重。
西域佛国,有这么一个受到公认的佛主,一切纠纷都被压下来了。现在沙州百姓,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到那里,见佛主一面,得到赐福。而且不只是沙州,附近的瓜州也有不少百姓赶来。就连西边属于西州回鹘的伊州,也有不少
来,风
一样影响力越来越大。
宗教本就是非理的,一传十,十传百,在传播的过程中,当
契嵩点化张佛
被传得越来越神。什么天现金光,天
散花,能想到的异象全出现了。神奇的是,这些在传播过程中添油加醋出来的异象,又传回沙州,沙州的百姓竟然也
信不疑。
沙州城原来不过一千左右户,现在城西圆觉寺那里,聚集了数万之众,早已经超出了沙州城的接待能力。孙祖德和蔡挺忙得焦
烂额,每天眼都合不上。这种盛典,绝对不允许出
子,不然必面临朝廷重惩。中书不惜代价,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要求就是寺要建好,
心要安抚好,一举定下瓜沙两州的格局。
这几万每天的吃喝拉撒就是个大问题,韩琦把自己的军粮都从肃州运来了,银帛也挪用给沙州。州衙在城西设了粥棚,有吃饭不易的信众,免费施粥。
宗教有自己的秩序,很少有百姓去冒领施粥。绝大部分都是因为穷,或者因为种种原因买不到米或柴,才去领粥。在剧增的
况下,物价波动很小,已经难能可贵了。
赵滋领命离开,蔡挺走了进来,与孙祖德叙礼,坐了下来。
孙祖德吩咐上茶,蔡挺摆手:“不必了,太守莫要客气。我来,是说一说这几天的事。临来沙州的时候,昭文相公一再叮嘱,民间不许因教立社,还不许引起民
。沙州这里最多的就是佛社,依着朝廷制度,是不许的。一时之间,实在难以下手。”
孙祖德道:“现在沙州施政,自然尽量靠着西平王帮忙。有他发话,百姓心服。”
“太守说的是,下官也是这样想的。圆觉寺原是因社立寺,想来要从这里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