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率泰等人却是想不到那么多,他们只管思忖着如果在自己部下当中推行这样的训练,大概有多少人能够合格?这种马上三枪战术,无疑在两军阵前掠过敌军阵型,可以比弓箭更有力的杀伤敌军。但是,对于练习者的要求也是更高了。必须要反应灵敏,技术娴熟,而且动作迅捷,稍有迟缓,马即跑过靶子而不及放枪了。
此时的八旗集团还不是那个腐朽没落陈腐守旧的代名词。他们对于新事物、新技术、新战术的学习和掌握还是极为敏感和迅速的。在这点上,同样是出身于东北的孛儿只斤家族和他们有很强的相似之处,从使用狼牙箭到玩火炮,也只是祖孙几代人的时间。
但是,任何一个集体都有左中右派别,陈泰等人对于这样的训练和战术倒是颇为赞许。可是,年高德劭的礼亲王代善等人却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对这些悖逆了女真人传统的手段颇为不屑。鼻子里哼了一声,“启禀摄政王,奴才这几日身体疲累,又偶感风寒,恳请摄政王恩准,准许奴才早退一会。”
“礼兄亲王又何必早退?再有一个环节今日校阅就结束了。”多尔衮满脸都是笑容的朝着这个二哥摆手示意,“硕托,去,伺候你阿玛落座。”
多尔衮这招实在是让代善恶心的够呛,明明知道他不待见岳托、硕托这几个儿子,却偏偏让如今执掌一旗的硕托过去侍奉代善,这摆明了就是给他添堵。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手中握有生杀予夺大权的摄政王?看着自己那个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儿子硕托不怀好意的笑着走过来,代善也只能是悻悻的落座了。
鳌拜的左翼演示完毕,只管下去同塔山系众将去营帐之中讨论各自兵马如何作战如何训练之事。接着上场的便是右翼曹振彦曹觉罗的一万兵马了。
与鳌拜的阵型又有所不同,曹振彦的气势更胜一筹。
点将台下又一连三个号炮响,鼓角齐鸣,演武场两侧暴雷也似的齐声呐喊,马队当先,徐徐而出;到了界限,一声鸣金,齐齐的收住。只见三通战鼓敲罢,将台上黄旗招飐,马甲队列站在第一层;红旗招飐,大炮与抬枪队站在第二层;蓝旗招飐,火铳队站在第三层;黑旗招飐,刀牌队站在第四层;白旗招飐,长长枪队站在第五层。一万兵马共作五层,列阵整齐旌旗飘动。
那阵中又有许多的织金龙纛,都是神机营中各位当差的巴牙喇纛章京、贝勒、贝子所有,这些织金龙纛的主人一齐下马对着点将台上的摄政王整齐的打千行礼只等号令下来。
忽见那云梯城上黄旗忽地分开,那些马队泼刺刺向两翼分头撤去,护住着大阵的两侧,正面便露出大炮与抬枪来;一声号炮,红旗往下一压,阵后战鼓催动,阵前火炮与抬枪一齐施放。那一片声响,打得阵前一片飞沙走石火光四起,好一似地裂山崩。
待抬枪火炮施放完毕,大阵移到第二进;又依号令,再放一阵枪炮,大阵移到第三进。话休絮烦,递连移到第九进,放了九阵枪炮。到那第九进上,红旗霍的往地下一扫,竖起来,只见信炮飞起,阵里鼓角齐鸣,各队铳炮兵按着连环步位,递放那连环枪炮,乒乒乓乓,好似数万雷霆霹雳一齐崩炸,震得整个南海子数十里的地都有些动摇。
骤然间鸣金一声,一齐收住,寂然无声。红旗又是一掠,那大炮不动,连环枪却又直卷上来,直打得烟尘障天,黑烟内电焰乱射。将这一万兵马都裹在浓烟里面,那里还见一个人影?
云梯城上红旗摇动,抬枪队却都退下。只见蓝旗竖起,火铳兵们从浓烟里拥出,数千支火铳循环施放,便如雨打残荷一般。
点将台下曹振彦信炮连催,黑白旗起,长枪兵随刀牌兵一齐杀出。黄旗又起,马军分两翼抄出阵前,对仗厮杀。火铳兵队、抬枪队火炮队却又去那两下埋伏,齐震一声,马军都两边分散。
曹振彦有心卖弄一番,便在点将台前磨动那面五色总旗,一片锣鸣,吹打得胜鼓乐,大炮、抬枪、火铳、刀牌、长枪都收住了,各归部伍,按照各旗建制,齐齐立起八个方阵。
忽然八个方阵之中一声呐喊,海覆江翻,八营兵马随着旌旗飞出,把整个点将台护住,翻翻滚滚结成一个大方阵。
方阵之中齐声呐喊,战鼓乱敲,仍归到起先列阵的所在,队伍齐齐整整的立着。只管在方阵当中竖起一面大纛旗,上面写着“荡平天下,平贼讨逆”八个大字。
这么一番演示,看得代善等人心中惴惴不安,不觉之间,已经是冷汗湿透了几层衣物。“若是老十四这狗贼打算要老子的性命,谋夺大位,方才只需令曹振彦这狗奴才挥师杀上来便是!”
慑于多尔衮的威势,代善对于多尔衮以摄政王的身份传令八旗各部要操演火铳、抬枪战术,表示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毫无意见,只管遵从摄政王旨意便是。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同八旗亲贵大臣们相比,洪承畴自然是算半个内行了。这半晌,他的一双眼睛便通过望远镜的尔镜头盯住了整个神机营的操演过程。
他发现,同大明神机营的战术不同,虽然都是要保证火力绵绵不绝,都是所谓的连环枪法,但是清军的与明军的有所不同。
清兵的连环枪法又分为进步连环和退步连环。
所谓进步连环,是指边打边进;退步连环,是边打边退。连环枪法是由以若干士兵组成的纵队来完成的。开始时,小队前进,第一名士兵射击后,向左出列,站立装弹,完成后排到对尾巴,第二至九名士兵全部照此依次进行。过程中,小队始终在前进。这是进步连环。退步连环开始时小队立定,第一名士兵射击后,到队尾装弹,其余士兵也照此依次进行。
“当年吴标以列阵徐进战法对阵摄政王的伏虎开山阵,两下里打得势均力敌,都是伤亡惨重。如今摄政王又有此般战术,不知道将来战场上与梁国公兵马对阵时,谁家能够占据上风?”
“洪先生,洪先生?!”
洪承畴正在凝神思索之间,却被多尔衮的呼唤声打断了思绪。
“先生却在想什么?”多尔衮见洪承畴神思不属,却是有些不解了。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洪承畴急忙解释道:“王爷如此兵威,何愁流贼不灭,天下不能归于一统?”
“朕决议令我大清八旗各部,除眼下正于宣府等地与流贼作战的平西王等部之外,一律操演这骑射之术,凡我八旗子孙,务以骑射为本,须马上射箭放枪。”
“王爷英明!”
点将台上,代善以下的八旗亲贵们无不倒身下拜,向多尔衮山呼万岁。
只有洪承畴兀自站立在座位前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先生所虑何事?”
“王爷令八旗操演火器施放,演练火器战法固然是极英明的。可是,臣愚钝,却是思虑这火器打造不易,耗费钱粮。眼下各处军费开支浩繁,如何能够将八旗火器筹办得妥当?”
洪承畴也是办理过火器制造,也从南中商人手中采购过火器火药的。他可是知道这东西的造价!如今与南蛮已经断了商贸往来,再想从南面采购那是势必登天还难。如果自己造办的话,以大明工部、兵部、内监兵仗局的尿性,想要打造出装备八旗操演火器需要的海样火器来,这笔开销可是让他想起来就有些哆嗦的。
“原来先生所虑的是这个。这点且请先生放心。朕已经令陈板大打造仿制南蛮火铳一万支,打造抬枪三千杆在库房之中备用。随时可以发给八旗各部。朕也给了陈板大这狗奴才一道旨意,务必要在库房之中保持这个数目用于储备。不必另行请旨打造!”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