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哥,”我正与挂金戴银的三裤子握手寒喧着,小铁蛋迈进一步,笑嘻嘻
地横在我和三裤子中间:“力哥,你还认识我么?”
“你,哼,”我松开三裤子的大手掌,咚地捶了小铁蛋一拳:“你呀,不就
是小铁蛋么,哼哼,想当年,我跟三裤子弹溜溜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呐、还抹
大鼻涕呐,……”
“哈哈哈,”
“力啊,”老姑依然以长辈的目光地凝视着我,同时,柔
蜜意地搀起
我的手臂:“快别闹了,有话,回家再说吧,”然后,老姑冲大家建议道:“大
家快上车吧,二姐正等着咱们回家吃饭呐!”
“嘿,”三裤子自豪地拉开车门,正欲坐到驾驶位置上,我一把拽住他的衣
领:“哥们,来,让我开吧!”
“呵呵,”三裤子顺从地溜到一旁,我乐颠颠地钻进车里,美滋滋地握住方
向盘:“哈哈,我一看见好车,手就痒痒的不行!不好好地摆弄摆弄,就像缺少
了点什么似的,……”
“嘿,”三裤子坐到的身旁,提议道:“哥们,喜欢好车,就买一个呗,你
又不是没有钱,买不起!”
“力哥,”小铁蛋以怀疑的态度问我道:“你还认识回家的路么,你知道往
哪开么?”
“废话!”还没容我作答,老姑充满自信地替我答道:“当年,你力哥开车
回故乡的时候,你还上学呐!”
“哼哼,怎么,瞧不起我啊?”车外扬起阵阵暖风,我地呼吸一下:
“哼,小铁蛋,不是我吹牛哇,故乡,我太熟悉了,我不用睁眼睛看,就用鼻子
闻着车外的气味,也能把汽车顺利地开回故乡的小镇里去!哈,哥们,废话少
说,还是开路吧!”
午后的斜阳呈着老气横秋的黄红色,散散慢慢地扬洒在波翻滚的稻谷上,
一望无垠的大地,升腾着灼面颊的气
,从飞的车
下,无孔不
地溜进车
厢里,掺裹着故乡特有的粪肥气味,像个撒娇的孩子,极为调皮地扑打着我那风
尘朴朴的面庞。
我一边纵着方向盘,一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正前方。车
每转动一周,我
对故乡的思念之便增添一分!啊,故乡,我可
的故乡,我熟悉这里的每一栋
房屋、每一条街道;即使是路边那微不足道的一一木,都能让我心
起伏,感
想联翩。
“嗯,这是怎么回事?”当我兴奋地将汽车驶下高公路时,面对着眼前一
条条新开辟的、纵横错的街路,不禁茫然无措地嘀咕起来:“嗯,这,是从哪
冒出这么多路来,这,应该怎么走哇?”
“嘻嘻,吹,吹,”身后的铁蛋终于抓住了把柄,不失时机地挖苦我道:
“吹,吹啊,力哥,你不是说闭着眼睛,闻着气味就能把车开回家去吗?吹啊,
吹啊,谁也别告诉他,看他怎么开,看他怎么闻,嘿嘿,开啊,开啊,往哪开
啊!”
“嘿嘿,”我瞪大了眼睛,努力辨别着故乡的方位,啊,天空中随风飘浮的
气味,还是故乡特有的气味,可是,绿茵茵、平展展的大地上,却生了让我料
想不到的巨大变化,不仅仅是公路错纵横,一栋栋高大的、崭新的楼房尤如积
木块般地散布在密如蛛网的公路两侧。
啊——,弹间之指,岁月无地流逝而去,随着岁月的车
的飞旋转,故
乡也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儿时那简朴静寂的景像早已然无存。啊——,看
来,昔的故乡,只有到梦境中去寻觅了。那绿水青山、那鸟语花香、那充满田
园风光的故乡,已然成为历史,已然成为永远无法挽回的过去,如今,徒然仅剩
美好的追忆。
“嗨嗨,力哥,错了,错了,”我正痴迷地审视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乡大
地,身后的铁蛋又起哄似地嚷嚷起来:“嗨呀,力哥,不对喽,错了,错了,往
左拐,往左拐!”
“哦,”我急忙转动方向盘,汽车吱嗄一声,拐进一条新近开辟的、笔直宽
阔的街路上。我一边纵着方向盘,一边悄悄地环视一眼公路两侧,哇,竟是一
家又一家正在忙碌着的小型工厂:“豁豁,这都是些什么厂子啊,这是么呐,
咋忙得热火朝天啊!”
“嘿嘿,哥们,这是俺们镇上的钆钢厂,”三裤子自豪地介绍起来:“哥
们,俗话不是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么,俺们小镇虽然没有像样的山可靠,也
没有值钱的水可依,但是,咱们的小镇却靠着全国最大的钢铁厂,于是,镇里许
多,就玩起铁来了!怎么样,哥们,还是咱们故乡好吧,啊,咱们故乡,最
富,钱,最好挣!”
这话,可不是三裤子一个胡吹,故乡的
们均无一例外地对此话达成了共
识,他们坚定地认为:这世世代代生活的小镇,才是全中国最为美好、最为富庶
的地方!并且,中国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与这里相比!
闯江湖归来的游子亦是如此认为。外国他们尚没有去过,如果有幸出回
国,归来后他们也必将认为自己的小镇,乃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地方。不仅如此,
他们还以各种贬损的言词,历数其它地方的所有缺憾,以至于把家说得一无是
处,听起来简直就是一所间的地狱。因此,小镇上的
们能为自己有幸生长于
此而倍感骄傲、无比自豪!
“呶,”铁蛋接茬道:“呶,力哥,那家最大的,厂房最高的钆钢厂,是蒿
姐开的!”
“啥,”听到铁蛋的话,我几乎停下汽车,双眼呆呆地望着据铁蛋说是表妹
小蒿子开办的小型钆钢厂,身后的老姑则认真地补充着:“小蒿子,现在可了不
得喽,钆钢厂不说,你看那大院子吧,跟生产队的差不多啊!”
“哼,”三裤子则很不服气地嘟哝起来:“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还不是
借她大哥的光了,没有她大哥,她哪来这么大的院子啊。还有,她开钆钢厂,不
用电费,光这一项,每年就得多剩多少钱啊!……”
“蒿姐好像没在厂子里,”铁蛋扒着车窗,一脸羡慕地望着忙碌的钆钢厂:
“你看,她的车,没在院子里啊!”
“力啊,还楞啥呐,往右拐啊,”在老姑的催促之下,我又慌慌张张地将汽
车拐进一条狭窄的、弯弯曲曲的、砂浆横泛的街路上,放眼望去,在公路左侧,
极不合谐地出现一处空旷的开阔地,一幅巨大的横幅引起我的兴致:“xxx镇
经济开区!”
……
(一百三十二)
“豁豁,xxx镇经济开区!”我以玩世不恭的目光望着巨大的横幅,同
时,嘿嘿地嘲笑道:“呵呵,掌大的小镇,也搞起了所谓的经济开区,嘿
嘿,有意思,有意思!”